第四十六章

一时间,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也不知道五条悟是因为看鹿取柊看愣了，还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 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说是大脑正一片空白。

两秒后, 五条悟才终于回过神来，将金色的星月头饰摊在手掌心, 此时五角星和两片月牙已经完全被分开, 藏在后面的小夹子也列成了两半。

五条悟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

他可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脆，他刚才虽然是失了神，但他确定自己用的的力气, 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到可以把一块铁皮捏断的程度。

他看了看，星星和月亮的连接处的铁皮已经生了不少锈，估计是时间太久了, 稍微碰一下都容易碎掉。

这是这东西的质量问题吧？和他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这样想着，又大言不惭地抬头看向鹿取柊的方向，而在看到对方从未见过的阴沉的表情的时候，他心里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不妙。

家入硝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后抬手捂起了脸, 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

这东西可不兴随便碰的啊。

五条悟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虽然是鹿取柊一直在戴着的东西，但也不过就是个老久的头饰, 坏了就坏了, 正好换一个，他可以给她买新的, 并且还是比这个贵很多倍的。

此时的鹿取柊让人看不出这种想什么, 她只是默默地将领口的两颗扣子整齐地扣好, 随后走到五条悟面前，抬手把五条悟手里的头饰拿起来，左右看了看。

未被擦干的白色发丝因为低头而挡在了鹿取柊的眼前，也遮住了五条悟的视线，使他看不出对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她像是想要把裂成两块的星月头饰拼起来，但不管她怎么尝试都没办法让他们合上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完好无损的状态。

这头饰已经很旧了，因为什么环境都遇到过，所以就生了不少锈，现在就算用胶粘回去了，也还是会丑的不行，几乎是没办法修复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的时间，鹿取柊才认命似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两块碎片攥在掌心里。

鹿取柊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硝子，麻烦你了。”

说完，鹿取柊就迈开了脚步，绕过五条悟就要走。

家入硝子不禁流下一滴冷汗：“……不麻烦。”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鹿取柊这幅样子，看起来倒像是自闭了，不过就算是心情很差的时候，对方也还是很有礼貌。

鹿取柊刚踏出房门半步，就又被五条悟拉了回来。

白发少年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地开口道：“你这个头饰早就旧了吧？我给你个买更贵的……不，买十个。”

鹿取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分明就不知道这个星月头饰对于她来说的重量，却还能说得这么轻巧。

这个头饰是八年前，中原中也给她买的第一样东西，或者说是她除去父母，收到了第一件礼物，意义当然重大。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第一次带着她去到了擂钵街的外面，战争已经结束，横滨的土地上再次开起了各种各样的店面。

她只是在路过礼品店的时候，将视线稍微在那块头饰上停顿了一下，当天晚上，中原中也就把被礼品盒装着的小巧头饰带了回来。

要知道，对于当时还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羊”来说，经济来源是个很大的问题，两人手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余钱，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去买精品礼品店里的装饰品？

可中原中也却会省吃俭用，为以防万一而攒下一些钱。

白天钱没带够，他晚上就又跑了一趟。

当时鹿取柊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珍视，就算是父母，她也只知道他们会花钱给她买很多玩偶，却不愿意留下来陪她。

这个重要的头饰被她一直保存到了现在，也一直戴着到了现在。

金属这种东西一旦时间久了当然就会脆很多，更何况都已经八年了，所以鹿取柊每次碰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它碰碎了。

而她再怎么珍惜地保护，也没能敌过一个五条悟。

鹿取柊顿了两秒，随后又准备走。

这次当然也被五条悟拦住了。

见她不说话，五条悟只觉得火气“蹭”地就上来了，看着她说：“你的东西重要，那我给你的就不重要了吗？我给你的挂件都能随便送人，这个破铁皮就至于了吗？”

鹿取柊只觉得自己现在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她没有，也没打算怪五条悟什么。

她知道这头饰本来就很脆，所以不想把错都放在五条悟头上，坏了都坏了，她又不能报复他什么，只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但五条悟却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鹿取柊不敢说自己没生气，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破铁皮？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铁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的确是又锈又破。

他给她的挂件，她有随便送人吗？

早就说了这是误会，挂件被她收起来了，没有挂在手机上只是因为忘记挂回去了，可他完全不肯她她的解释啊。

无论是谁送的东西，她都会觉得很重要，她会好好珍惜，更不会随便给别人。

鹿取柊累了。

白发少女微微低着头，淡淡地说：“至于。”

五条悟愣住了。

鹿取柊的回答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好像把他所有的问题的答案都概括了。

意思是他送的东西本来就不重要，比起他的那个破挂件，她的东西要更重要十倍，怎么会不至于呢？

五条悟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情感涌现了出来，他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很伤心，很难过。

要知道，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他，从来都是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感受的，也很少因为别人的原因而产生某种特定的特定的情绪。

因为一个人而难过，这还是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鹿取柊第三次想要离开，五条悟咬了咬牙，伸手打算扣住她的肩膀，却发现在接近对方的时候，手忽然被什么东西阻挡住，停了下来。

五条悟惊得立刻松了手，一脸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无下限术式」。

在他的手掌最接近鹿取柊的时候，被无限降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无限。

鹿取柊也会用「无下限术式」了。

五条悟知道，自己作为哥哥，应该为鹿取柊学会了新的术式而感到高兴才对，却因为这一层“无限”是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层永远无法接触的隔膜，而感到难受。

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目光下，鹿取柊这次终于走出了房间，随后走到对面的房门前，开门走了进去，关门反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