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下午两点的寿司店, 或许是因为店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所以鹿取柊所在的这片区域是很安静的。

她像是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一般，有些疑惑地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是五日元是吗？”

夜斗点头：“是啊, 我可是神明啊，香火钱当然是五日元啦！”

鹿取柊：“……”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其实鹿取柊觉着，这俩人这么穷，而且她这个委托貌似也不怎么好搞定的样子, 她是不是应该多给一点钱？

鹿取柊不是没去过神社, 她知道就算是香火钱, 也是有多有少的, 只能说还是五日元比较常见, 她给多一点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不过看夜斗这样子，估计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鹿取柊忍不住想, 怪不得他现在这么穷，他做的事情一般都有很高的劳动价值，可他却每一件都只收五日元，他但凡每个委托再多收点钱，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的愿望，我确确实实听到了。”夜斗将鹿取柊刚刚拿给他的五日元向空中一抛，随即又抓住，“鹿取柊, 汝乃有缘人。”

说完这句套话，夜斗便又开始继续吃寿司, 一边嚼一边思考着说：“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解决了。”

鹿取柊忽然说：“不过……我倒是有个很好奇的事情, 神明是不是很难被人察觉？”

她太相信「六眼」了, 所以会下意识地觉得是神明和神器的身体构造和普通人不一样, 会变成一种不易察觉的状态，毕竟就算是「六眼」，也是人类的一部分。

对于这一点，鹿取柊还是挺好奇的。

夜斗想了想，说：“算是吧，我是从彼岸来的，并不是从人的身体中诞生出来的，而是从愿望中诞生出来的武神，神器也一样。”

那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实际上，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先前他们去的那家火锅店有问题。

下午的时间打烊，原因不明，最重要的是鹿取柊从那间屋子里感受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息，有点像诅咒，但也有可能不是。

毕竟开启着「六眼」的她当时并没有十分清晰地察觉到这件事情，所以她现在没办法确定。

难不成……？

“夜斗，你之前说的‘妖怪’到底是什么？”

从之前夜斗第一次叫了她“柊”开始，鹿取柊就也直接叫对方“夜斗”了，这样或许要亲切一些，也这位神明没什么架子，就算直呼其名也不会感觉有什么。

听到她这么问，夜斗也少见地严肃了起来，直到把嘴里的寿司全部咽下去，才终于开口说话。

“「妖怪」就是凝聚人类执念而成的无形之物，附身于人类为非作歹的家伙。”

鹿取柊：“？”

怎么感觉这个解释莫名地熟悉。

奇妙地，她将妖怪和诅咒联系到了一起，同样都是出自于人类精神之中的东西，只不过诅咒凝聚的是负面情绪，而妖怪则是执念。

而咒力是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有形之物，妖怪是无形之物。

她只觉得，人类的世界和神明所看到的世界或许莫名地相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诅咒虽然也是这世上的一种灾祸，但不归我们神明管，也没有能力管，神明能做的只是祓除对人类造成了实质性伤害的妖怪而已。”

既然是咒术师，这时候会联想到诅咒当然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夜斗继续说道：“妖怪这种东西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祓除的话还是要先挑具有危险性的。”

“这个危险性……要怎么判断呢？”

“具体的还是要由我们决定吧，是否要祓除某个妖怪，一般在于有没有真正去附身谁吧。”

听到一个自己没有听说过的新词汇，鹿取柊忍不住反问道：“附身？”

“妖怪一般贪图着灵魂，如果被它们定为了目标，很可能被那些妖怪附身，被附身之后，就会鬼迷心窍。”

鹿取柊一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对方所说的，被妖怪缠上的几名飞行员，当时估计也是一种趋近于附身的状态吧，所以才会在意识被夺取的情况下糊乱开飞机。

“所以我才会主动追上你，觉得至少告诉你现在灵魂的状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灵魂残缺的你，是很容易被妖怪盯上的。”

夜斗蓝色的眼睛似乎瞬时间便犀利了起来，像是在告诉鹿取柊，这件事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鹿取柊只是目光淡淡地喝了口茶，看起来好像依旧处于状况之外一般，又或许是说，对自己的事情不是特别在意。

她应道：“好，我知道了。”

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夜斗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是这点，她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冷静……或者说是冷淡到常人没法匹敌的程度，她显然不是那种看淡生死的人，这明显就是被换掉的那部分灵魂在作祟。

且因为被替换掉的灵魂是完全空白的，所以才变成了鹿取柊所空缺的一块，而不是有什么新的影响。

“放心吧，既然我收了你的五日元，那我们就是定下了契约，这件事就一定会为你解决。”

其实夜斗一开始跟着鹿取柊，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她这个灵魂状态，一个人走在街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可现在他完全明白了，鹿取柊虽然有着残缺的灵魂，但她的意志力刚得很，只要不是什么实力强劲的大妖，应该都没办法以正常的方式附身她。

“嗯……这我倒不关心，”思考了片刻，鹿取柊还是觉得说出口，“之前去的那家寿喜锅店，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应该是和诅咒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六眼」是这样告诉她的。

听了夜斗这么长一段的话，鹿取柊犹如醍醐灌顶，一时间大彻大悟，如果没有出错的话，那其中的违和感应该就是「妖怪」这种东西在作祟。

夜斗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原来如此，所以你想说那家店里可能是有妖怪？”

他当时确实察觉到了妖怪的气息，可当时实在是太饿了，又因为鹿取柊还在这里，所以他决定先放一放，之后吃完饭和她分别了，再和雪音前往火锅店去看看。

鹿取柊点点头，又说：“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夜斗眨了眨眼：“我和雪音倒是打算之后去一趟，可你去做什么？能看到妖怪的只有动物、婴儿和身处此岸和彼岸之间的人，你……”

话音一落，鹿取柊见到对方指了指桌子底下的位置，她有些奇怪，却还是弯下腰看了一眼，是地板。

她皱着眉：“什么都没有？”

夜斗：“有啊，一只妖怪，只是你看不见。”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雪音第一次开口：“确实有一只，长得还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