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姑爷, 姑爷,县主她……公主她……”莲果已经泣不成声。

陆行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晋阳公主去世的事儿,是他做主瞒着长孙愉愉的, 虽然这么大的事儿肯定瞒不了几日,但是晚一日总好一日,想着等长孙愉愉的胎安稳了才告诉她。以她如今的状况哪儿能回京奔丧?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会出纰漏。

其实不怪莲果两人不小心。她们从小跟着长孙愉愉, 对长孙愉愉的一举一动都很熟悉, 反之也亦然。

长孙愉愉只是觉得这两日莲果和冬柚两人有些古怪, 这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她们背后去偷听, 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晴天噩耗。

长孙愉愉是夜里醒来的,并没再哭泣,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愉愉。”陆行轻声唤道。

长孙愉愉的手动了动, 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那坠痛感依旧存在。她转头看向陆行,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陆行给她拿了个靠枕垫在背后,有千言万语想安慰她,却不知怎么开口。

长孙愉愉看着陆行的眼睛道:“请你帮我安排一下,明日就送我回京。”

“愉愉……”

长孙愉愉摇了摇头, 眼角溢出泪滴来,“我知道对不住你, 求求你了, 陆九, 让我回去吧, 我没能见我娘亲最后一面, 她就我这一个女儿, 总不能连送终的人都没有吧?”

陆行无言。

长孙愉愉双手捧住陆行的手哭着道:“若是换做你, 哪怕刀山火海也是要回去的是不是?”

正因为人同此心,陆行才说不出任何话来,然则长孙愉愉的情况实在太不乐观了。“愉愉,你听我说,公主不会希望你这时候回去的。你……”说到这儿,陆行也有些哽咽,“你刚没了孩子,我怕你还没回京,自己就……”

“那也是我的命,别让我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恨你,陆九。求求你了,让我回去吧,我绝不能让我娘孤零零的走,连个送终的都没有。”长孙愉愉哭出声儿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孩子,可是,我,我……”

长孙愉愉哭着将额头放在了陆行的掌心。陆行红着眼圈抬头望着帐顶,轻轻地揉了揉长孙愉愉的头发,“好,我明日一大早就送你回京。”

若是长孙愉愉跟他大吵大闹,或者陆行就能借机限制长孙愉愉的自由,然则看她这样低声下气地哭着求自己,陆行就是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出来。

陆行说送长孙愉愉回京,并非虚言,次日一大早陆行就将长孙愉愉抱上了马车,“我观天象,这几日都会有大雨,怕山洪爆发,咱们只能走陆路。”特地解释是因为寻常时候他们回宁江都是先走水路的。

长孙愉愉点点头,昨儿夜里就下了一宿的雨,今日也是乌云密布,算着日子差不多也到了涨洪水的时候,走陆路自然更妥当。

然则陆行一路护送她直至界碑也没返回的迹象,长孙愉愉不由得问,“你是知府,守土有责,不能随便离境的,你回去吧。”

陆行道:“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带了信去给高州牧。”

长孙愉愉摇了摇头,“不行,如今高子离对你极为不满,他不会同意的。”

说起这不满,却是因为陆行真的通过晋阳公主让徐博古做了开洲的巡按御史。

徐博古到任后,便查到了高家私通山匪的罪状,高子离短尾求生,抛出了他儿子高宏桥,表示毫不知情,只担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徐博古当然不会任由高子离狡辩,然则他毕竟是外乡人,在朝中也不如高子离的人脉深,加之先帝刚去,新帝登基,朝野动荡,高家的案子就一直拖着。

高子离乃是开洲土皇帝,不相信徐博古一个外人能以一己之力这么快查到他身上,少不得派人四处去打听,这就查到了陆行这儿。虽然两人目前还没有完全撕破脸,但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陆行安慰长孙愉愉道:“你别担心这些,我自有分寸,你躺着睡会儿吧。”

然则长孙愉愉哪里睡得着,只听得豆大的雨滴打落在马车顶上,雨下得越发大了,丝丝密密的,外面茫茫一片看不真切这天地了。

不晓得哪里传来一阵锣声,敲得震天响,叫人的胆都寒了。

“是怎么了?”长孙愉愉问。

陆行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发山洪了,那锣声在叫大家逃命。”

长孙愉愉轻轻推了推陆行道:“你快回去吧,建昌肯定也发山洪了,没有你坐镇,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

陆行抬手替长孙愉愉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愉愉,我……”

长孙愉愉轻轻握住陆行抚摸她颊边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回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有我的不得已,你也有你的不得已。”

最终陆行还是下了马车,调转了马头。固然长孙愉愉的身子经不得风波,需要个大夫跟着,却非是紧急,然则这山洪却是就在眼前,多少人会因为山洪而丧命,而妻离子散,陆行不能不回去。

亏得他回去了,徐博古是对付高子离的一把剑,同样也可以被用来对付陆行,因为他并非是某人家奴,而是铁面无私的御史。

长孙愉愉走后,陆行立即派了人跟着去打听消息。

一开始还有消息传回来,长孙愉愉顺利回了京城,进了宁园。然则因为是盛夏,尸身放不久,钦天监算了下葬的吉日,长孙愉愉并没能赶上给晋阳公主送葬。

再就是晋阳公主七七时,宁园做了一场大法事,那也是京城人最后见到长孙愉愉的时候。

之后就听说华宁县主要为晋阳公主守孝一年,宁园闭门谢客。

按说公主府在晋阳公主去后就该被朝廷收回的,礼部去请旨,皇帝却一直没同意。

自从宁园闭门之后,唯一能上门的就是嘉泰帝,他去得很勤,几乎三、五日就去一趟,而且还曾留宿,次日才返回宫中。

如此流言甚嚣尘上,条条都指向嘉泰帝和华宁县主有了首尾,而华宁县主是有夫婿的!

这样的消息,陆行自然收到了,傅婆遣了泉石回来。

长孙愉愉回京时,陆行让傅婆、青老、泉石都跟了去,路过宁江,还把仁春堂的坐堂大夫也带走了,就怕她有个万一。

“明府,县主给公主做了七七法事后就病倒了。她昏迷时,宫中来了个太监领着大内侍卫,将我等全都撵出了宁园,如今县主身边就只剩下莲果和冬柚伺候。宁园四周都有宫中侍卫值守,我和傅婆几个夜里去了两次,都被人发现了,打那之后宁园的戒备就更加森严了,没法儿靠近。”

“傅婆去打听了一下,以前在宁园伺候的人也全都被撵走了,如今县主身边的人除了莲果二人全都换成了宫人。他们连买菜都不出门,每日里有专门的人运泉水和菜蔬进去。”泉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