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法庭。

全体肃立。

庭上正在宣判。

“经合议庭评议并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被告范志远,谋杀罪名不成立……”

这话一出,席上受害者家属掩面痛哭。

审判词仍继续念着,受害者家属的哭声再掩盖不住,妇人跳起来指着被告席大骂:“他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魔鬼,不能放过他,他得还我女儿的命!”

一旁的亲友含泪将妇人拉住,妇人嚎啕大哭,瘫软在座上。

被告席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骂他的妇人,受害者家属们含泪怒目而视。被告嫌疑人面无表情,淡淡转回了头。

审判词已经宣读完毕。花白头发的女检察官一脸严肃收拾文件夹,走向受害者家属。

妇人一把拉住检察官的衣袖:“陆检察官,陆检察官……”

陆萌安抚地点点头:“抗诉,进二审。还有机会的。”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女儿一个公道……”妇人和家属泣不成声。

陆萌再度点头,她的目光看向旁听席的后方,那里有一个中年男人笔直的站着。

市局刑侦队支队长,关阳。

关阳与陆萌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抗诉,进二审。

被告嫌疑人范志远被押离法庭,他在侧门那儿也回头看,看到关阳也正望向他。范志远抿抿嘴角,悄悄露出讥讽的笑容。

关阳盯着他看,直到看到他的身影在门后消失。

关阳板着脸,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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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进落地窗,映得茶几上的花束分外清新艳丽。

暖白色的房间布置得温馨舒适,沙发、书柜、地毯,像极了一个温馨客厅。只是一旁的看诊台透露出这里是诊室。

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坐在沙发上,黑直发,大眼睛,皮肤白净得像是很少遇见阳光一般。她面无表情,抱着抱枕,看着窗外发呆。她额上的轻薄刘海被微风吹得轻拂眉梢,但她丝毫不动。

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头发花白、面目慈祥的中年医生拿着表单进来。沙发上的姑娘转头看,那医生对她和善笑笑:“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恢复得很好,顾寒山。”

顾寒山站了起来,仍是没有表情:“谢谢简教授。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简语坐回办公桌后头,打开电脑写电子病历。顾寒山站在桌边看着。

简语很快写完,打印机嗒嗒地响,吐出一张诊断药单。

简语取下药单,熟练地在上面签字,一边签一边问:“你阿姨最近还有骚扰你吗?”

“没有。”

简语抬眼,把药单递给顾寒山:“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顾寒山应了,接过单子。

“最近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顾寒山回应得冷淡。

简语对她的态度也不在意,只道:“要按时吃药。”

“好的。”

简语看着她:“那下个月见。”

“再见,简教授。”

顾寒山转身出去。她穿过笔直明亮的楼道,坐电梯下楼,出了楼门,迈入花园,一路往前。

简语站在诊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然后他拿出手机,再看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

“范志远一审无罪。”

简语皱着眉头,他调出通讯录,选择“关阳”名字,拨了出去。

接通的“嘟嘟”声响了两次,对方接了。

“关队。”简语道:“我看到消息了。他就是凶手,不能将他放了。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楼下,顾寒山在门诊大厅取了药,头也不回走出了医院大门。

她身后,被擦得锃亮的医院招牌在阳光下分外醒目。

新阳精神疗养院。

新阳脑科学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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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向衡走出萌心杂物铺,他身后的杂物铺店里传出了激烈争吵声。向衡替他们把店门关上,将声音掩在门后。

萌心杂物铺位于朝阳步行街上。这里紧临商务区,不远处是几栋商业办公楼,近旁三个居民小区。五百米内四个公交车站,还有个地铁站点。人流大,交通便利。

向衡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拿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扫视一圈周围。

今天天气很好。时近中午,路上行人不少。不远处的绿化小公园那头传来了笑闹声。

左前方的街边休闲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姑娘,看着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白净清秀,披肩直发,浅蓝色薄外套,帆布包,小白鞋,像个大学生。她什么都没干,只是坐着。

她身后不远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吹泡泡,还有几个年轻人在聊着天。

那姑娘安静冷淡的气质,与她周围的温馨热闹格格不入。而且这个年纪,闲下来没事干居然不刷手机。向衡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接起了电话。

“你上班了?”电话那头是他母亲丁莹女士的大嗓门。“去了派出所?怎么回事,你跟你们支队吵几架能吵到被降职的程度?你之前不是说只是休假一段时间就好,怎么被降到派出所去了?”

“我不是降职,是调派。响应省里‘下基层’的活动号召。我关系还在市局,警衔级别也没变。”

“行了,语文学得再好也掩饰不了被流放的事实。”丁莹很生气,“你这么好的人才,你们支队这么整你,他会后悔的。”

“嗯,他会后悔的。”向衡附合着。

“但是我怎么得从别人嘴里才能知道我儿子被调派派出所了?”丁莹继续生气。

“我自尊心受了伤害,需要缓一缓,酝酿好了情绪和措词才好跟你和爸说。这不,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你少来。”丁莹丝毫没被蒙骗过去:“你都到派出所大半个月了。你的情绪便秘吗,要酝酿这么久。”

向衡没说话,他看到有个年轻男子走近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姑娘,还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向衡停下脚步,他听不见他们说话,但从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看得出来,这两人不认识。

那男的在搭讪。

向衡观察着,想确认那女生是否需要帮助。

丁莹没听到儿子应声,心软了:“算了算了。你现在适应得怎么样?”

向衡看到那个搭讪男子拿出手机,那位年轻姑娘也拿出手机,两人应该是加上了微信好友之类的。

“没什么要适应的。派出所的工作就那些。我是这里菜鸟,开会、巡逻、警情处置、前辈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丁莹护短之心激动了:“什么菜鸟?我儿子不到三十就入选十佳刑警,立过两次二等功,年纪最轻的重案组组长,升迁最快的优秀人才。”

“嗯,现在被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