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问询室里。

贺燕看到向衡进来,道:“正跟罗警官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走了。酒劲上来有点困了,明天再问也行。”

“那我们长话短说。”向衡坐下。

罗以晨打开了记录设备,做好问话准备。

向衡直截了当进入正题:“今天下午顾寒山遇到袭击,在这之前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得到过什么消息吗?”

“没有。”

向衡亮出出租车司机张益的照片:“他叫张益,是今天袭击顾寒山的人,你以前见过他吗?或者是否听说过他的名字?”

“没有。”贺燕道:“顾寒山告诉我这个人是她在地铁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个背包人。他把包交给梁建奇,梁建奇带去彩虹的光酒吧。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长相。顾寒山去看监控并没有拿到照片,也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

“你认识梁建奇吗?”

“认识,梁建奇拍到我先生跳水的视频并投稿到第一现场,他当时作为目击证人,到派出所录口供,警察就让我们见了面。我问了他一些问题,还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给我留了名片。”

“那之后你联络过他吗?”

“联络过。在派出所见面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投了稿,后来发现了这事,我找了他,把他骂了一顿。”

罗以晨插话问:“当时没让他联系媒体撤稿吗?”

“来不及了,顾寒山已经看到了。撤不撤稿对顾寒山来说没意义。当时顾寒山发病住院,我又要关切她的身体状况,又要处理顾亮的后事,他走得太突然,突然一堆事砸下来,我也很难应付。当时我的心情很差,能撑下来真的不容易,所以当时很多事情处理得也不算周全。”

“是因为顾寒山看到了你才知道这事上网了?”向衡问。

“事发之后第二天我知道的,有朋友告诉了我。那晚我接到警方电话急匆匆出门,之后担心顾寒山又赶紧回家,回到家就发现顾寒山发病了。”

向衡皱起眉头。他问:“你先生顾亮去世的那晚,具体是什么情况?”

贺燕默了一会,似在回忆,然后问:“今天问话的记录会给顾寒山看吗?”

“如果没必要就不会。”

贺燕又想了想,道:“那天是派出所通知我的,他们告诉我顾亮跳河救一个要轻生的姑娘,结果下去后就没能上来。他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根据顾亮的车牌号核查了他的身份,车上还有顾亮的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驾照。他们联络了河道管理部门沿河道排查,在下游的区域发现了疑似人形的物体浮在河面,但很快又被河水卷走。”

贺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向衡明白贺燕为什么不想让顾寒山听到了,他道:“不会让顾寒山知道,你继续说吧。”

贺燕便继续道:“我当时就慌了,我不敢跟顾寒山说这事,只说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出去,办完事就回来。我开车去了平江桥派出所,那时情况比较乱,我等了挺久,梁建奇也在。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梁建奇。那时候我并没有察觉他有什么问题,只把他当成普通的目击证人。我确认了情况之后,知道事情很糟,顾亮可能凶多吉少了,警方已经安排人在做打捞,我就赶紧联络了两个跟顾亮关系很好的同事来帮忙。”

向衡看着贺燕的表情,认真听着。

“我得赶回家,我出门的时候顾寒山就已经在怀疑了。她爸爸答应过她的事从不食言,如果计划有变也会给她打电话。但那天顾亮说下午五点前就能到家,晚餐他要给顾寒山煎牛排,那是他的拿手菜,顾寒山很喜欢。他还说会给顾寒山买一束向日葵。顾寒山在家里都准备好了花瓶……”

向衡下意识地问:“她喜欢向日葵?”

贺燕白了他一眼:“不是,她不喜欢。她什么花都不喜欢也不讨厌,对她来说,那些都是植物而已。”

向衡有些尴尬,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顾亮回家迟了,也没来个电话。而我慌慌张张离开,顾寒山肯定会怀疑。”贺燕道:“虽然家里有宁雅,但她不了解顾寒山的病,我担心如果顾寒山有什么状况她搞不定。那段日子顾寒山的病比较反复,情绪不太稳定,很暴躁。有次她摔了碗,割伤了手,表情有此异样,顾亮担心她自残。

“总之我往家赶,但路上又遇到车祸堵车,我回到家已经很晚,一进家门就看到顾寒山坐在客厅中间发呆,我就知道不对了。顾寒山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知道她发病了。我打了120,让他们派医生来。医生来了之后搞不定,我又报了警,叫了警察来。就这样我把顾寒山弄进了医院。那天晚上非常混乱,第二天我发现视频被发到网上,我去问宁雅,才知道顾寒山可能看到了网上的新闻,知道她爸爸出事了。这是她发病的刺激源。”

向衡再次打断她:“视频是宁雅诱导顾寒山看的?”

“对。”贺燕点头。“事情过去很久,顾寒山的病情稳定,我才敢跟她重新提起这天晚上的事。很多情况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能确定。”

“比如,她的手机通讯记录?”

贺燕抬眼看向衡:“她告诉你了?”

向衡摇头:“我推测的。她的手机上是不是有一通拨给她爸的电话,而她没有打过。时间就在她爸跳水前的前一刻,电话接通了,通话时间很短。”

贺燕很惊讶:“是的。”

“你和顾寒山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这事情里有问题吗?”

“不是。我在停尸房认尸的那一刻就觉得有问题。”

“尸体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应该是没有。我当时没顾上看他尸体情况,我只看了他的脸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整个人……”贺燕的声音哽咽,“我没有办法接受。”

她吸了吸鼻子,罗以晨给她递了纸巾。

贺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后来我要求验尸了。头部受撞击,估计是撞到了水下的桥墩,然后被淹死了。”她顿了顿,“总之我那时候没管尸体怎么样,但我知道这情况不对。”

“为什么不对?”

“你们不了解顾亮,他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能在危机公关界里闯出名声,那是得要手段的。有手段就肯定有灰色地带,布局、撒谎、诱导别人犯错,找到弱点攻击,这些事情可不少。有人赢就肯定会有人输,输的人非常惨。心慈手软是做不成赢家的。顾亮不可能去救一个陌生人。他很多疑,路过看到老人倒地他都会怀疑是不是碰瓷的,扶都不可能去扶。”

向衡不说话,他不认识顾亮,但他猜测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有顾寒山这样的女儿。虽然顾寒山自己的思维就异于常人,但肯定生活中也有人教导她,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