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南有乔木

谢乔乔:“他说什么?”

张雪霁:“在大街上, 不方便看,先回客栈吧。”

谢乔乔没有意见,颔首, 跟着张雪霁一起往客栈走。

走到一半,张雪霁忽然停下脚步,还拽住了谢乔乔的胳膊。谢乔乔只好跟着停下来, 不明所以的看向张雪霁——张雪霁目光往旁边唯一开着的店面看去, 道:“看,成衣铺子。”

谢乔乔:“所以?”

张雪霁兴致勃勃:“要不要进去看看衣服?鹿城用山叶染色的技术也很好,听说可以染出和新叶颜色一般无二的绿。”

谢乔乔:“……先回去看信。”

她看起来有点无语,而且很坚决。张雪霁摸了摸自己鼻尖, 无奈:“好吧。”

算了,等解决完鹿城的事情,再来看衣服也一样。

两人回到客栈,大鹅和琵琶小妖连忙围上来。

张雪霁没有闲工夫和它们解释,直接从自己袖子中拿出玉牌,将灵石嵌入凹槽后,玉牌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光芒越亮越盛, 玉牌之上, 空中浮现出行云流水的草水。

【小相思,展信安。

鹿城之事我已大概了解,其中自有一段因果,涉及父纲天威,还有鬼域的手笔在里面, 是件顶顶麻烦, 却又不致命的事情。你毕竟是普通人, 沾上这种因果对你没有好处, 能避则避,师兄我言尽于此——如果你非要找麻烦,那我也没办法。】

这封留言没有落款,但道载学宫弟子互相联络的玉牌自会显示信件来处,再加上字迹特征,张雪霁轻易认出这就是魏章的来信。

他袖子一挥散掉了空中的字影,单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谢乔乔:“涉及父纲天威,是什么意思?”

张雪霁:“这是比较好听的说话,说直白点,就是涉及到了家庭伦理问题——比如说有些人家发卖自己的孩子,外人即使心里觉得不对,但因为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去管。”

“学宫中专门研究天道因果的老师们特意研究过,家庭成员之间的因果关系会强于任何关系,如果外人强行介入,反而会被他人因果缠绕,招致自身的不幸。”

谢乔乔:“……朱萱之事,还涉及伦理?”

“差不多。不过我已经猜了个大概,等蹲到那只狐狸,再对一对线索,就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张雪霁一如既往的快效率,说话时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并不在意魏章所说的‘因果’,而谢乔乔,明显也不在意。

入夜。

今天晚上是个阴天,但难得没有下雨。偶尔天上乌云散去一些时,可以窥见一点月亮的光辉。

谢乔乔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屋脊已经干了,但坐着还是凉幽幽的。

客栈的屋顶不算特别高,但坐在最高点,也可以俯视鹿城大部分的建筑。她习惯性的弓起腰,两手环抱着膝盖。

绿色的书箱就搁在谢乔乔身边,书箱盖子已经打开了,青灵剑和凶剑,一个占着南边一边占着北边。没有人看它们的时候,两把剑的剑气就嗖嗖嗖的刮对方,把书箱内侧刮出一连串剑痕。

“这屋顶也太高了,爬得我头晕。”

张雪霁一边抱怨,一边费劲巴拉的从梯子爬上屋顶;他恐高,不敢往下看,一手笼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另外只手死死抓着梯子扶手。

即使这样,他爬上屋檐时也滑了一跤,险些摔倒。

谢乔乔适时拉了他一把,握着他的手——把张雪霁拉起来后,谢乔乔自然而然的松开手,又坐回去。她态度过于坦然,以至于即使身体接触了,也让人完全生不起半分绮念。

两人复又在屋顶的屋脊上坐下,一并都面朝着南方:那里是城主府的方向,夜色中,可以看见黑漆漆的城主府建筑轮廓,还有反着光亮晶晶的鹿鸣湖。

鹿鸣湖连接着城主府与鹿鸣山,两处相通,气运共享,这本该是个很不错的风水布局。

张雪霁从袖子里掏出罗盘,放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罗盘指针抖了抖,迅速坚定的指向城主府方向。

“那只小狐狸心意动了,不过动的好像不是杀心……总之,它肯定是在城主府发现了什么,并且今天晚上就会动手。”张雪霁两手揣在袖子里,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愧是我,这手黄雀在后是真不错啊。”

他习惯性的说了中文——说完后才想起来谢乔乔不会中文,侧过头去时,果然从谢乔乔脸上看见了些许茫然。

张雪霁咳嗽两声,连忙用中洲话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谢乔乔颔首:“那我明白了。”

她没有再和张雪霁搭话,而是继续专注的看着城主府方向。

原本还在书箱里互相吵架的青灵剑和凶剑霎时都安静了下来,剑气却越发浓烈,浑身上下都飘散着‘选我选我’的信号。

谢乔乔一只手搭在书箱上,却没有拿起任何一把剑。现在敌人还没有出现,并没有拔剑的必要——张雪霁惯来不习惯沉默,更何况有追踪符在,他也不担心小狐狸会跑掉。

所以他没能忍住,又开始和谢乔乔搭话,瞎聊。

张雪霁:“乔乔同学,你二年级的数学书开始看没有啊?”

虽然他问的是废话,但是谢乔乔仍旧好脾气的回答了:“看完一半了。”

张雪霁:“那我下次把语文课本的教材也整理一下给你?”

谢乔乔:“可以。”

她觉得无所谓,而且学习另外一个世界的知识,也挺有意思的。

张雪霁拨弄了一下罗盘,上面的指针被他转歪之后,又在他松手的瞬间,‘啪’的一声自己弹回去了。

谢乔乔分神,看了眼张雪霁拨弄的罗盘。虽然他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但也不见他态度严苛到哪里去;随手拨弄罗盘的模样,就像小孩子在拨弄一个玩具。

罗盘上除了指针之外,还有很多暗蓝色的字符,似乎是星星的标记。

张雪霁大概是真的很闲。

他甚至拿出道载学宫的身份牌,试图把它立在半圆柱体的屋脊上。

屋脊圆滑,立牌底部也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张雪霁这样自然是没办法让它立住脚——调整了好几次,身份牌都没能立稳,一歪身子从屋脊上滚落。

玉质的身份牌,沿着瓦片滚了两圈,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撞到谢乔乔脚边。

谢乔乔垂眼,盯着那枚碧色身份牌;身份牌下坠流苏,上面还刻着字,但刻的不是【张雪霁】,而是【长相思】。

谢乔乔捡起身份牌,却没有立刻还给张雪霁。她单手拿着那枚身份牌,大拇指轻轻一抹牌身上那三个刻入玉髓的字。

*

渔村难得的好天气,太阳也晴朗可爱。

今天学堂放假,老师便让谢乔乔帮忙,把书房里积存的旧书都拿出来晒晒太阳。那些书堆放得太久,有些书难免遭受虫蛀潮湿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