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泽(第2/3页)

她刚说完,坐在凳子上得意洋洋的男孩立刻拿起小凳子砸过去。

李凭玉躲开,反手拿起旁边的本子砸回去。

女人尖叫两声,手里的树枝抽在李凭玉身上:“谁让你打他的?他是你弟弟,你要让着他!你以后结婚了,也是他给你撑腰!他学得好一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怎么这么坏!你就是见不得你弟弟好!”

李凭玉才不挨第二顿打,拿着书包扭身跑出去。

她从小野在外面,个高腿长,拎着大书包也跑得飞快,女人气得要追上去打她。

一直在屋子里喝酒的男人终于说话了:“你看看你养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省心的,快去烧饭,老子在外面累了一天了。”

女人讪讪放下树枝,嘴里嘀咕:“知道了,一天天的饿饿饿……”

女人冲门外高声喊:“你跑!有种别回来!”

清泽绕在房梁上,动了动尾巴尖,过了一会儿,草丛里传出簌簌的声响。片刻后,房子里传出男人女人惊慌的声音:

“孩他爸,有蛇!”

“哪来这么多蛇?快去拿棍子!”

李凭玉出了门跑得飞快,钻进龙王庙里。

她回家都就被逼着教弟弟写暑假作业,但这种家庭里长大的男孩,根本不听她的话,不知道跟谁学了一嘴脏话。

李凭玉懒得再教他,递给他答案抄,没想到被干完农活回来的亲妈看见,所以挨了一顿打。

龙王庙里依然是漆黑的,李凭玉跑得太快忘了带手电筒,她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清泽回来的时候,发现李凭玉坐在门口,借着不太亮的月光编一个花环,然后她把花环放在供桌上,郑重地发誓:“等我有钱了,我就给你装个大灯,以后天天来这里写作业。”

清泽:“真是农民以为皇上种地用金锄头。”

清泽慢慢化成人形,他在河流中闭关了千百年,很少行走人世,心性一如少年,因而化形也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银发绿瞳,眉眼绝丽。

他拿起供桌上的香炉,倒掉香灰伸出窗外,几个呼吸的时间,香炉盛满了月光。

清泽重重将香炉放在李凭玉面前,柔和的月辉缓缓逸散,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写作业!”

李凭玉:“……”

她第一次见清泽,对他非人类的银色和竖瞳接受良好,她甚至敢凑到清泽面前。

清泽屏住呼吸:“你干什么?!”

李凭玉展开笑容:“我听村里的爷奶说,龙王庙里有一条白蛇。你是不是那条白蛇?你是不是妖怪?”

清泽露出尖尖的毒牙,色厉内荏:“我是!咬你啊!”

李凭玉:“你不会。我觉得我也挺妖怪的,村子里的家长都不太喜欢我,他们说我不是个好姐姐好女儿,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求我,因为我是这个村子里学习最好的小孩。”

李凭玉踮起脚——她比清泽矮一点,那双黑色的眼睛盈满笑意:

“你是没人祭拜的神灵,我是没人要的小孩。你跟我同病相怜,不会咬我的。”

清泽剩下的灵力很少,变了一次人形,又采集了月光,他不得不缩回神像里继续沉睡。

于是那一天的相见,像年少中二期的一个怪诞梦境。

李凭玉来的越来越少了,清泽隐约听她说什么高考,以后不会再回来之类的话,他模糊地醒过来。

当年十五岁的女孩子已经是成年人,她很会长,挑着父母的优点,生了一张极漂亮的脸。

李凭玉拿着香,第一次很虔诚地像龙王像拜了下去。

清泽默默看着她。

李凭玉说:“希望高考成功。”

希望你前路顺遂。

李凭玉:“希望前路够长。”

希望你平安快乐。

李凭玉:“希望……”

她歪头想了想,忽然一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心中默念:希望我年少惊鸿一瞥不是做梦,希望这个世界上你真的存在。

清泽一直目送她,走出小庙,走出这个村子。他希望李凭玉,再也不要回来。

李凭玉走后,清泽的力量越来越衰弱,他又开始长年地沉睡,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才会醒过来。

因为李凭玉会带着香火回来。

尤星越打断清泽的回想:“所以你果然是帮李凭玉杀了人?她的丈夫?”

“我不是帮她杀人,”清泽竖起身体,“她没想杀人,是我非要这么做的。”

“她最后一次来,是五天之前。”

二十八岁的李凭玉,梳着高马尾,她完全脱去了当年的青涩,高挑清瘦。

清泽:“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决定,已经尽了人事,所以想听一听天命。”

清泽深深吸一口气:“我说过,我会保佑她万事顺利。”

尤星越皱起眉。

清泽嗤笑一声:“怎么,老板作为人类,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嗯?”尤星越晃晃手指,“我不至于用法律约束一个妖怪。而且我不是聋子,刚才我朋友说你是间接害死了李凭玉的丈夫,所以你只要给我一个,因果上可以接受的理由。”

清泽冷淡道:“那个男人,在吃一种药,很昂贵的……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发了疯一样拿家里的钱,还戒不掉。凭玉一开始打算跟他离婚,但是那个男人不同意,他试图给凭玉吃那种药。”

尤星越揉了揉眉心:李凭玉的丈夫,吸毒。

时无宴疑惑:“那个男人得病了吗?”

尤星越摇头:“不是得病。那是一种毒药,可以让人上瘾,一旦试过,很难戒掉或者大部分都戒不掉。”

时无宴仔细想了想,依然不理解:“为什么人会吃毒药?”

不留客也仰着头,想从尤星越这里听到答案。

尤星越从听到“药”开始皱着眉,他生理性地不适,摘下眼镜,揉按太阳穴:“逃避。为了吃完药后,飘飘欲仙的幻觉。有的人会用各种方式发泄压力,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

尤星越念书的时候,一个同学的父亲赌博,母亲打牌,父亲借了高利贷无力偿还,母亲跟着棋牌室里的男人跑了。

剩下那个孩子,每天行尸走肉一样上学放学,高二的一个开学,那个孩子没有再回来。

尤星越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皮肤被他揉的发红。

时无宴握住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星越,不要不高兴。”

他做这个动作时,脸上除了关心没有别的神情,坦然平静。

尤星越闻到他衣袖间淡淡的香气,心情慢慢好起来。

清泽幽幽道:“你们打情骂俏完了吗?”

尤星越:“……不好意思,你继续。”

清泽:“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剩的力量不多,那天凭玉回来的时候,我偷偷跟着她去了颖江市内,路上听到了凭玉和那个男人吵架。可惜没办法跟回家,我没办法去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