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刺客与诱饵(第4/5页)

杜原一怔,“怪不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T4是个医学术语吧,是一种人体淋巴细胞。”

“你说得没错。T组的命名的确与此有关,人的机体面临的疾病威胁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外来病原体,一种是内部受到感染或者是基因异化的细胞。一般来说后者的危害更大,因为更难发现和清除,比如癌细胞就是典型的例子。”

“你们怀疑内部有间谍?”

“你现在的身份很关键,直接影响到国家在同他国的合作中的利益。上面十分重视你的安全。这些针对你的事件相互之间都有关联,从现有线索看,已经涉及国际犯罪集团。”

“看来我的命现在很值钱了。”杜原本想开个玩笑,但连他自己都听得出声音里的惴惴不安。

何阳配合地笑了笑,但显然没什么诚意。

“那需要我做什么?”

“加强日常防备。现在还不能最终确定有多少势力在针对‘太平门计划’,从掌握的情况看,这种势力甚至可能已经渗透到计划内部,但他们肯定没有掌握我们最核心的机密。”何阳语气很肯定。

“好吧。”杜原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我配合你的工作。从此以后是不是我无论到什么地方你都要跟着?”

“我们有自己的一套要员保护规程。对于你,我们现在是按第三级别、也就是省部级的标准执行,今后视情况再调整。其实,习惯了也没什么,你就当自己不小心成了明星,身边随时多了几双眼睛盯着。当然,我们也会关注你身边的部分相关人员,比如文婧。”

“你们调查文婧?”杜原压抑不住语气里的愤懑,“我和她是偶然认识的,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何阳等杜原稍稍平静下来,“这是规定。你身边的人都在调查之列。”何阳停下话头,欲言又止,但还是接着说道,“文婧的情况有些特殊。一方面,她近段时间同你接触很密切;另一方面,你觉得自己对她很了解吗?”

杜原沉默了一阵,缓慢地摇了摇头,但立刻又仓促地点点头,“她是美国华侨,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她对我从来没有隐瞒什么,只要我问起的事她都告诉我了。”杜原想了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何阳点点头,“文婧的资料我们大体都知道,她的背景不算复杂,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她母亲才是华人,她的父亲则是一名被华人家庭收养的印第安孤儿。”

“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杜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文婧的容貌,觉察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实这很正常,中国人和印第安人都同属蒙古利亚人种,本来就差别很小。“她没有告诉过我,再说我也没有问过她啊。”

何阳接过话头,“因为保护级别的原因,我们必须查清楚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情。”何阳目光炯炯地盯住杜原,“我们知道文婧并不是你唯一的女友,但因为她是唯一的外国人,我们当然要调查得更仔细一些。”

杜原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这是干涉我的生活了。这是侵权,侵权知道吧!”杜原实在按捺不住了,之前对他的监控也就罢了,但影响到他身边的人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我要向冷淮控告你们。”

“冷淮主要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他无权干涉我们。”何阳面无表情地答复。

“那我找靳豫北反映。”杜原恶狠狠地盯着何阳,几乎是在咆哮。

“我们现在执行的就是靳豫北同志的指示。”何阳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再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不仅是你,包括我们都不可能随时同他联系上。”

杜原一滞,“总之我要找你的上级投诉你!”

何阳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杜原的激动,“你当然可以投诉我。不过据我的经验,你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把我撤掉,换另一个人来。至于新来的人嘛,唔,让我想想看,我们部门我算脾气最好的。”

杜原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醒悟到何阳说的都是大实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困在软笼子里的熊,左奔右突却无从逃遁。

“所以啊,你最好的选择就是配合。事情早点查出来,大家都轻松。”何阳满意地看着杜原,“其实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我们并不是怀疑文婧有什么动机。但是,我们不能排除有其他人通过文婧这个渠道来刺探你的行踪,制造麻烦。”

杜原沉默了一阵,抬起头对何阳说:“我待在这个地下工事里总归是安全的吧?你不至于睡觉都要跟我一起吧。”杜原恶狠狠地补上一句,“老子可没说过只喜欢女人。”

“当然不会。能进入这里的人都不在我们怀疑之列,只是你外出的时候我必须陪同。”何阳毫不生气,还是一副浑不懔的样子。

“那……好吧。”杜原没辙了,认命地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插入存储卡,“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被打扰。”

何阳倒是没坚持,点点头便径直出门。房间里安静下来,能清楚地听见顶部通风机运转的嗡嗡声。平板电脑启动了,操作系统是红旗Linux,中国政府和军方一直禁止使用微软或是谷歌等国外公司的操作系统。杜原在企业里没用过这个,不过操作界面和方式其实相差不大,即使初次接触也基本上不影响使用。

杜原随手点开编号为“001”的一本扫描文件。封面上印着楷体的“工作笔记”四个字,扉页上是一行钢笔字。事隔这么多年之后,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笔迹。

“茧,是凝固的痂……”

字是竖写的,笔力遒劲,最后的省略号更像是要从纸面上跃出来一样。这是什么意思?杜原有些狐疑地翻开下页。从内容上看,这本子并不像是工作笔记,更像是日记或随笔,有些页面甚至还有很随性的涂鸦。似乎本子的主人看中了它的轻巧,可以随时携带着记下那些突然而至的想法,以方便日后回忆。这使得它的内容在外人看来显得涣散而混乱,但对于写下这些话的人来说却已然足够。

扉页之后的两页上的字迹比其他页面的显得更新,像是后来补写的。难道,它是一个时间上更晚的总结?读着这些文字,杜原仿佛见到多年前一个清瘦的身影安静地端坐在书桌前,随手将心中感想记录在笔记本上。杜原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这间地下房间里的那面衣柜,赫然发现穿衣镜里江哲心正注视着自己,洞悉的目光刺透了时间……

回忆是种非常奇特的东西,尤其是对我这样自诩记忆力不错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那些事件早已远去,承载它们发生的时空平台也已经崩坏不存,但人脑这个宇宙间最复杂精妙的物件自有一套逻辑。曾经有种理论说过,时空中发生过的所有事件原本都是方生方灭一去不回,但因为后来宇宙中产生了智慧生命这种东西,他们的大脑能将本该消失的事件记录并重演,从此宇宙中多了一种叫作“观察者”的全新事物,并终将无比深刻地改变宇宙的整体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