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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血。血的涡流喷溅在墙壁上,又流淌到地板上。数具尸体交缠着倒成一堆。其中之一就是颂德・昭披耶殿下,他的喉咙并没有像那个老年法朗那样挨了一击,而是被撕裂开来,像被老虎咬了一口。他的保镖也全都死了,其中一人的眼眶嵌着一只从弹簧手枪中射出来的飞刃,另外一人身上有多处被飞刃击中。

“好一场凶杀。”坎雅喃喃道。她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在这个肮脏的死亡现场做些什么。象牙甲虫在这个血腥污秽上聚集,忽而聚起,忽而散开,在半凝结的鲜血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

普拉查正好在这个房间与属下交谈。当她发出惊愕的喘息声时,普拉查抬头看了看她。其他人的表情也相当丰富,有震惊,有焦虑,还有尴尬。想到普拉查可能是这场杀戮的策划者,坎雅感到一阵恶心。颂德・昭披耶殿下从来不是环境部的朋友,但杀害王室成员的不赦之罪让她极不舒服。策划政变与反政变是一回事,把手伸进王室内部是另外一回事。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洪水冲刷的竹叶般无助。

是的,我们都会死,她告诉自己,即便是最富有、最有权力的人,到头来也会成为柴郡猫的口中之物。我们什么都不是,行尸走肉罢了。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忘记这个事实,只有冥思尸体的本质,你才会认清这一点。

即便如此,她仍旧无法找回自己的勇气。亲眼目睹这样的惨状,几乎把她吓疯了。你究竟做了什么,将军阁下?一想到这个问题,坎雅便不寒而栗。

“坎雅?”普拉查招手叫她过去。她在将军脸上极力搜索,想找到一丝表明他有罪的痕迹,但无论怎么看,普拉查的神情都只是迷惑不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她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但在女王的保护者及其随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这个房间里,她无法把那些话说出来。普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摄政王的遗体。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他伸出手,轻拍她的手臂,“来吧,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接着,领她走出这个房间。

“我……”

普拉查摇摇头。“你听到了消息,”他叹了口气,“到今天晚上,城里所有人都会听到这个消息。”

坎雅赶紧道出事先准备好的谎言:“……我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还有更糟的呢,”普拉查沉重地摇着头,“是一个发条人干的。”

坎雅装出一脸惊讶。她回头瞥了一眼房间里的大片血泊。“一个发条人?只有一个?”她的目光扫过钉进墙上的大批飞刃,认出了几个死者。其中有一个是贸易部的高级富员,同时也是某个显贵家族的族长之子。另一个人来自潮州的工业世家,在贸易圈里很有名望。这些人的容貌经常出现在报纸上,都是有相当地位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让人难以置信,不是吗?六个保镖,加上三个成年男人。杀手却只有一个发条人――如果我们相信目击者证词的话。”普拉查摇着头,“简直和二代结核病一样可怕,结核病至少干净得多。”

颂德・昭披耶殿下的脖子几乎被完全撕开了。尽管脊柱没有折断,似乎仍旧保持着头与身子的联系,但显然无法起到什么支撑作用。“真像是魔鬼干的。”

“也可能是一头野兽。这种事只有军用型的基因修改生物才干得出来。在北方与越南人的战斗中,我们见过类似情况。他们用日本造的发条人充当奇袭部队。幸运的是,他们手里的发条人不够多。”他盯着坎雅,“事态发展会对我们非常不利。贸易部会指责我们在这件事上的失误,把发条人进入国境的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他们会最大限度地利用此事,并以此为借口,攫取更多的权力。”他的表情十分阴郁,“我们要弄清,这个发条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也许是阿卡拉特陷害我们,牺牲了摄政王殿下,借此夺取权力。”

“绝对不会……”

普拉查摇摇头。“政治向来是丑恶的。为了权力,这些小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认为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阿卡拉特本人也来过这里。有些在酒吧工作的人记得他。”他耸耸肩,“这些人都很害怕。没有人愿意说太多。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将这个发条怪物介绍给颂德・昭披耶殿下的很可能正是阿卡拉特和他的一些法朗贸易商朋友。”

他是不是在耍弄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为阿卡拉特工作?坎雅故作镇定,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升职,接替斋迪的工作。

斋迪在她耳朵里低语:“你不会知道的。对他来说,宁肯让毒蛇待在他的巢穴里,也比让它在丛林中游荡强。留在巢穴,他总是知道你在哪里。”

“我要派你去档案处。”普拉查说,“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信息,不能让它淹没在文件里,懂吗?我们中间有贸易部的间谍。你在那里发现的所有情况都要向我报告。调查那个发条人怎么在这儿过日子,她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等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肯定有人想捂上盖子。他们会撒谎,许可记录会消失不见。那些容许这个发条人存在的人违反了所有的法律。这是我们环境部的弱点。有些人收了贿赂,有些人允许这个发条人在这里居住。我需要知道这些人是谁,还有,我要知道这些人是否也是阿卡拉特的走狗。”

“为什么派我去?”

普拉查悲伤地笑了笑,“除了斋迪,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他死了。”

“他给你设了个圈套。”斋迪说,“如果他打算把这件事推到贸易部头上,你是最完美的工具。部里的间谍。”

从普拉查的表情上看不出欺骗,但他是个很狡猾的人。他究竟知道多少?

“为我找到这些信息,”普拉查说,“把它们带给我。还有,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会去做的。”她说。但她内心却认为那些记录恐怕早已不存在了。普拉查所说的盖子早就捂上了。如果真的有一个针对摄政王殿下的暗杀计划,报酬会分到所有的层次上去,拿钱的人不知有多少。她打了个冷战: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政客之间的暗杀屡见不鲜,但以这样的方式杀害一名王室成员……愤怒和无力之感几乎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强迫自己暂时摆脱这种感觉,“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发条人知道多少?”

“她自称是被日本人抛弃的。在这里工作的姑娘们说,她在这儿已经有几年了。”

坎雅露出厌恶的表情,“真难相信竟然有人……”她停了下来,没把对颂德・昭披耶的谴责说出口。为了掩饰不自在的感觉,她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摄政王殿下是怎么来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