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薄浔看得双目瞪圆。

俞烬这是……在做什么?

球鞋离那张俊美的脸太近。

几乎重叠。

他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 脑子“嗡嗡”发蒙。

“醒了?”

举着鞋子的手并没有放下,反倒是凑的更近。

这个角度看去……

薄浔没敢想下去。

“你……”

“刚才,画错了。”俞烬慢条斯理的声音说完, 又把鞋朝着自己更凑近了几分, “在工作室的时候离得太远,我没能近距离观察这双鞋子,所以画错了。”

侧方看去, 窄框眼镜和球鞋的剪影重合。

“趁你睡着的时候才看清,原来鞋是这种款式,怪不得我刚才画着觉得奇怪。”

薄浔意识到自己误会,头皮发麻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他原本还以为……

上次俞烬替他处理伤口造成的误会还历历在目。

“画错了也不能凑这么近。”

“为什么不能?”

“因为很脏。”薄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脏?

俞烬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字一样。

勾了勾唇。

他的目光没再看手上的球鞋,而是转向薄浔那幅睡眼惺忪的脸。

翘起来的短发显得呆头呆脑的, 低垂的眼尾看上去像没睡醒的小狗。

表情也和小狗一样,毫无防备的信任人类。

俞烬压制住笑意,缓缓解释道, “这双鞋既然是画中的一部分,那么它就不脏,是圣洁的。我甚至可以用最虔诚的亲吻去对待它……就像这样。”

“我知道了不用演示!”薄浔眼疾手快。

在俞烬即将贴在鞋面上前,一把上前夺回。

他慌慌张张的穿着鞋。

刚才那一幕, 冲击力实在是太强。

现在回想起来, 除了心有余悸之外…还有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脑海里全是俞烬捧着他的球鞋,慢慢贴近唇边时,高挺的鼻子和微微扬起的天鹅颈。

虽然回忆不出俞烬当时的表情,但至少是不厌恶的。

俞烬的脸是他见过所有人中, 最漂亮的, 是不拘束于性别的那种美貌。

想到这儿, 除了头脑发蒙, 身体也莫名发热,气血上涌…还有冲动。

趁着车内光线昏暗,薄浔惊慌的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运动短裤,死死地盯着地面。

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炸开。

这是他第一次把俞烬和冲动联系起来。

甚至说是第一次把真实的人和冲动联系起来,以前,只有虚无缥缈的疼痛作为媒介。

“坐得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俞烬推了推眼镜。

“……”

薄浔匆匆抿了一下唇,抓过那条毯子盖在腿上,“你那边离风口近,有点冷。”

“车早就熄火了,现在车上没开空调。”俞烬露出疑惑的神情。

谎言被当场揭穿。

薄浔尴尬的攥紧拳头。

感觉到俞烬困惑的看着他腿上的毯子,和不太自在的目光。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说完,薄浔清了清嗓子。

赶忙转移目光,朝着窗户看去。

掀开闭合的窗帘,窗外,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小洋楼。

明明位于市中心,却意外安静。庭院之中,陈年的腐木和杂草交织,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疏于打理。

楼内一盏亮灯也没有。

每扇窗户都有厚厚的黑色窗帘作为遮挡,完全看不见里面的陈设。

这是俞烬家?

还没来得及看的更仔细。

突然,车内的灯光全部打开,有些刺眼。

亮堂的灯光一打,透明的玻璃立刻变成镜子,那栋小洋楼,再也看不清楚。

“这是你家吗?”

“嗯。司机拿完东西就出来,然后送你回去。”俞烬刻意回避,没去看窗外的景象。

薄浔还是有些好奇。

刚准备贴近窗户。

突然,身边的真皮座椅塌陷了一下。

一双手撑了过来。

紧接着,整个人挪到他身边。

“别看了。”

冷冽的声音刚落,修长的手臂绕过他的后背,试图强行拽上窗帘。

薄浔没想到俞烬会突然移动过来,下意识想换到对面的座位上。

大抵是动作过大,准备起身的时候,手碰到了俞烬的肩膀。

俞烬本来就是以一种勉强的姿势去拉窗帘,这么一碰,顿时失去平衡,朝旁边栽去。

薄浔:!!!

他怕俞烬摔着,顿时也不敢换位子。

腿上,猝不及防压上来一具身躯。

接近成年的少年身量不算轻,猛然压上来,带来的钝痛让大脑短暂的麻木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

哪怕隔着毯子和衣服的布料。

他也能感觉到俞烬的体温。

还有他自己的。

俞烬伸手,试图撑在座椅上爬起来,语气里有些恼怒,“你突然碰我干什么……”

还没说完,他也顿了一下。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耳垂下的压感太过清晰。

薄浔:……

他能感觉到腿上趴着的俞烬明显怔住了。

完了。

死寂一般的沉默。

薄浔不断深呼吸着,试图缓解不合时宜的温度。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俞烬足够单纯。

“薄浔。”

祈祷还没开始,熟稔的声音幽幽响起。

没有恼怒,似乎带着一点玩味的笑意。

薄浔整个人绷直。

“这就是你故意远离我,大热天盖上毯子的理由吗?”

质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气音,哑哑的。

在密闭的空间中,说不出的勾人。

他百口莫辩。

“我……”

脑内,又不自主的回忆起不久前,俞烬的侧颜剪影。

越是想转移注意力,那些反刍一般的记忆越是不受控制的浮现。

宽敞的车厢突然有些局促。

车内是完全密闭隐私的空间,他们的呼吸声锁的死死。

怎么回避,粗/重的呼吸都会毫无保留的钻入耳朵。

“不过理论上,应该是刚睡醒的缘故吧?怎么小浔哥哥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刚睡醒的时候是会产生这种反应?”俞烬的语气还是保持着一往的温和,不急不缓。

余光一直瞥向薄浔。

嫣红到几乎滴血的耳垂。

比他想象中还要纯情。

“我当然知道!”薄浔说话的语气有些焦急。

这种时候喊他“小浔哥哥”,无疑是火上浇油。

尤其是尾音刻意拖长腔,微微上扬。

刚刚靠深呼吸平复下去的一点思绪,又变本加厉的被勾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开始感觉到,私下的俞烬,似乎和平日学校内那个清冷小学神,有些不太一样。

那双漂亮的薄唇,似乎多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既然知道是睡醒后的正常反应,为什么还要躲着我?还是说,根本不是因为刚睡醒,而是因为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