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得寸进尺

严越消停了两天。

但也只有两天。

三天后,阮知慕正在学校上大课,突然接到班主任赵婉萍的电话,说严越打篮球的时候意外摔倒,膝关节软组织挫伤,校医院短暂处理过后,现在已经送往市人民医院。

阮知慕匆匆收拾了课本,赶往医院。

到病房里一看,严越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赵婉萍和一个男孩子站在病床旁。

男孩子乍一看陌生,越看越眼熟,然后阮知慕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刚开学和严越打了一架的那个平头男么。

平头男的头发长了些,不像刚开学那会儿那么像少年犯了,赵婉萍介绍说他叫罗江。

上午第四节 课,班上一群男孩儿打篮球,严越和罗江抢球,跳投的时候被罗江撞了一下,碰巧脚后是一块碎石头,崴了一下,摔倒在地,膝关节和小腿破了皮,核磁检查之后说是软组织挫伤,要住院。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不是恶性斗殴,而是意外事故,严越的伤也属于运动正常磕碰,不会留下后遗症,所以主要看双方家长的态度。

上次打架斗殴,罗江的家长没有出现,赵婉萍说罗家情况有些复杂,罗江的父母不太方便过来,所以当时阮知慕并没有见到他们。

阮知慕到医院十来分钟后,罗江的母亲来了。

罗母是个瘦弱文雅的女人,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低低的发髻,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老一些,气质很好,说话轻声细语的,但是眉间总有抹不去的愁容。

罗江原本一直昂着头,像只不服输的小公鸡,见母亲来了,低下了头,过来扶他母亲坐下。

罗母向他们道歉,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不是有意表现得失礼。

阮知慕连忙摆手说没事。

罗母了解了一下情况,表示愿意承担严越所有的医疗费用,如果有其他的赔偿,也可以商量。

罗江:“我根本没用力撞他,是他自己太弱了,碰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罗母瞪他:“还嘴硬。”

罗江撇了下嘴,不吭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阮知慕不是傻子,心里有些怀疑,碍于赵婉萍和罗家母子在场,没有说出来。

罗母态度诚恳,阮知慕和严越也不是那种会碰瓷讹钱的人,于是很快商量好了,由罗家支付医疗费用,直到严越康复,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赵婉萍也松了一口气。

她见过不少难伺候的家长,尤其是现在很多素质不高又宠孩子的,根本不管是非对错,一看孩子受伤,肯定要大吵大闹要求赔偿,说不定还会逼对方转学。

阮知慕和罗母这样的,实在是很少见了。

几个大人出去找医生询问情况,留下两个孩子在病房里。

罗江手插在裤兜里,无聊地望着窗外,看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严越忽然开口:“银行卡号。”

罗江转过身:“?”

严越:“你的银行卡号,支付宝,或者别的转账方式,都行。你家付了多少医疗费用,我会全部还给你。”

他病歪歪地靠在床头,明明是没什么力气的声音,却不容置喙。

罗江冷冷地看着他:“终于承认自己是故意摔倒了?”

严越轻笑一声,嘴唇上仍然没什么血色:“你那点力气,掰我一根手指头都不够。”

罗江死死盯着他:“刚才为什么不敢承认……我要去告诉赵婉萍和我母亲。”

严越:“你要是说了,我就不还这个钱了。”

罗江没有任何证据,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撞了人。

罗江:“……”

严越咳了一声:“你母亲的Valentino手提包,用了很多年了吧。”

很老的款式,购买时大概价格不菲,但是一看就用了很久了,金属LOGO磨损严重,黑色软皮的边缘泛白,软趴趴皱巴巴的。

这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之后却经受了生活磨难的女人。

罗江听到他提起自己的母亲,瞬间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沉。

“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对你们家的经济状况也不感兴趣,”严越淡声道,“你只需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保持沉默,就不用承担任何医疗费用。”

罗江无法理解:“你是不是有病。”

如果是为了报复他,讹他的钱,还好理解。

严越故意摔伤,又不要他的钱,除了脑子有病好像没有其他解释。

严越依然是挺和气平静的样子,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罗江说了什么。

“同意的话,把卡号给我吧,趁他们还没回来,”严越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开学你拿我平板的事儿,一笔勾销。”

——

阮知慕很无语。

他可以肯定,严越是故意的。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严越打了半年多篮球,半点磕碰都没有过,如今因为他要去照顾出车祸的展子航,严越就突然受伤了,还是必须得住院的那种伤。

两家医院相距三十分钟的车程,严越每次都要拖着他到晚上十一二点,要么是让他念课文,要么是让他帮忙整理学习笔记,反正等一切弄完,阮知慕早就精疲力尽,没时间也没精神去探望展子航了。

他质问严越,严越比他还理直气壮:“是啊,我也觉得,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刚向你告白,你就决定和前男友复合了,还降智得这么厉害,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阮知慕:“……”

哪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回旋镖,镖镖必中。

有时他先去探望展子航,然后再来看严越。

严越就会垂下眼睛,靠在床头,不跟他说话也不看他。

阮知慕要给他换药,严越就故意翻身折腾不配合,发脾气乱扔东西,刚写完的作业也撕了扔垃圾桶里。

被他骂了,就不声不响地抱着枕头,眼睛盯着被子,露出那种隐忍的弃犬一样的眼神。

阮知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哄也不行,骂也不行,用礼物引诱也是毫无作用,严越根本不要那些。

严越左腿软组织挫伤,不能长时间站立,右腿虽然只是蹭破皮,但一样需要每天换药。

阮知慕打听了一下,严越的伤势不算重,请护工大概两百块一天,算是便宜的那一档,有的重伤病人或者行动不便的老年人能开到六百一天。

以他的节俭程度,自然是不可能花这个冤枉钱,只好事事亲力亲为,从端茶倒水到送饭,从早晚擦身洗脸到解决生理需求。

是的,最迫切也最现实的一个问题是,严越每次解手都必须被人搀扶着去。

阮知慕怀疑他以公谋私,但严越表现得很正直。

阮知慕稍稍流露出不情愿的意思,严越就别过脸去,头蒙在被子里,任他怎么喊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