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京中翰林19

紫宸殿中。

八皇子历胥跪在地上急切说:“父皇,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孩儿。”

康景帝坐在高位,看着地上哭诉不断的儿子,窝窝囊囊,没半点皇子威仪,不由心中失望透顶,在这些皇子中,最像他的还是老大,可惜。

“你自己看。”康景帝语气冷漠说道。

汪泽田递了卷宗过去,这是大理寺审出来查出来的结果。

八皇子慌忙接了,等看到下毒的太监名单时,瞳孔一缩——

这、这。

这确实是他安插的人,可他没让下毒,他只是让这小太监给他传传紫宸殿的消息,没有说下毒的。

上头康景帝将八皇子神色尽收眼底,“畜生东西!要不是查出来了,朕还不知道,朕这紫宸殿快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御膳房的、烹茶的、门外守夜当值的。

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父皇,儿子冤枉,儿子真的没做过。”历胥捧着纸哭了出声,心里慌乱一片,怎会如此?可他求饶看到父皇眼底的冰寒和杀意,顿时心惊,顾不得别的,膝行到了桌前,“父皇,您相信儿子,儿子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康景帝神色晦暗不明。

“儿、儿子不敢,就是有几个小太监宫女想关心关心父皇的身体……”

跟下毒弑父相比,窥探帝踪已经是很轻的名目了。历胥哭哭啼啼的惨,将自己收买的那几个抖落的干净,“……儿子不敢的,下毒真不是我做的。”

康景帝:“历胥你自书无能无才不堪大位,朕以为你自己知道,断了这心思,没想到你狼子野心一直记着,这是记恨上朕没将位子给你,先下手要了朕的性命,到时候褚宁远与那些文臣一拥而上,促使‘八皇子嫡子名正言顺’……”

历胥更是心惊,褚老师跟他说的话,父皇为何知道?

前段时间,有臣子上书荐他做太子,圣意非他,八皇子心知肚明,后来褚老师跟他出招,让他自请上书,说那一番话。当时八皇子心里不快,这般一来,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下断了他的路?

褚老师便说:圣上一直无所属意太子人选,若是哪天——八皇子人品贵重,生母是皇后,乃是大历嫡子,朝中文臣自然力荐,八皇子名正言顺登上大宝之位。

八皇子才自愿上书,褚老师让他暂避锋芒,留其他皇子短兵相见互相残杀。

“父皇——”

“畜生东西,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历胥整个身子软瘫在地,说:“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是褚老师,他说我是嫡子名正言顺的……”

康景帝大失所望。

继后匆匆赶到紫宸殿,被拦在外头,只听里面圣上呵斥声和她儿的哭诉声,下毒这事,胥儿自然是不敢的,是谁,究竟是谁下了这一步的毒辣棋子。

……

八皇子历胥被圈府禁止外出,本来是要剥夺皇子身份,可皇后不甘,闯了进去拦着了,苦苦哀求,求圣上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念在这些年她打理后宫子嗣繁荣的份上……

这一下子提醒了康景帝,要不是立了继后上位,中间那快十年,宫里的孩子就长不全长不大,要么胎死腹中,要么一两岁无辜夭折,是立了皇后才压住的。

皇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家的事,不能闹开,尤其是这儿子毒杀老子的丑闻。最后圈禁八皇子的借口也不是下毒谋害圣上,而是八皇子因巫蛊之术疯了,明面上是说为了八皇子身体着想,闭门谢客不许人打扰,八皇子在府中静养。

这其中的道理,做官的哪能看不明白。

八皇子与大位彻底无缘了,被圈禁不说,如今对外还是个玩巫蛊术疯了的,历朝历代就没有疯了的皇帝。

上一辈子八皇子也是这么个结局,之后没多久一道圣旨,官拜二品的内阁大臣褚宁远结党营私、贪污等十多项罪名,判处秋后问斩,抄家,男的流放,女的充官妓教坊。

可这辈子,褚宁远的下场有些变化。

康景帝对着儿子还能抬抬手放一条命,维护着皇家威压,对着臣子,尤其是叛君的臣子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本来是要拟草圣旨的,看到了桌前放的《三年两考[沐浴圣恩]》给略略停了下笔。

手稿时康景帝看过,后来印刷出了,翰林院还献上了一本,康景帝时不时的翻看,那些诗句文章都是他年轻时写的,年富力强精力充沛雄心壮志,还有两位寒门出身的年轻臣子写的文章。

字字句句皆是感恩圣上,皇恩浩荡,永记心中。

康景帝看了这书,更是厌恶褚宁远,他一手提拔的臣子,如今盼着他死,想谋个从龙之功,至于褚宁远是下毒后手,康景帝倒是不信。

褚宁远没这个能力。

没门没氏族的。

“秋后斩了,抄家,他的族人,三代不许科举。”

汪泽田喏。

康景帝想了下,“让老二去抄家。”下毒这事只揪出个皮毛,老八那畜生东西心思是不正,可有句话说的没错,给老八一百个胆子老八也干不出来这事,三言两语先把褚宁远给递上来了,自己摘得干净。

这种见风使舵的玩意,不像是后手。

康景帝怀疑老二,探一探。

汪泽田应声,等了一会,见圣上没有要发话的,这才行礼退下去办差了。

天气越来越热,京中却跟变了天一样,上头的官个顶个的严肃,各个衙门里、办值的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没人大小声咋呼,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等圣旨一出。

顾兆如今和二哥一个办公室,听到外头小声说话,招来人一问。

“大人,圣旨刚下,褚大——不是褚宁远褚府抄家,褚宁远秋后问斩。”

顾兆与严谨信互相看了眼,让下去忙自己的事。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会,顾兆说:“幸好二哥没跟着走太近。”

“上次见也是踏春诗会,说了几句话。”严谨信简短两句,神色说不出的肃穆,“只是没想到……”

顾兆点头,二哥话虽然没说完,但他听懂了未说之语。

只是没想到曾经乡野之间、府县官学之上,所有寒门学子都崇拜的偶像褚宁远褚大人,说倒台就倒台,还没了性命。

后来兄弟三人聚一起说起来,郑辉说:“族人三代不许科举,这——唉,太惨了。”

“不能科举,起码还有性命,圣上仁厚。”顾兆觉得褚家族人现在远离朝堂未尝不是好事,以褚宁远一人之力,起码扶持了整个族人三十年之久,这些族人吸附在褚宁远一人身上,当时得利时绑定,现在褚宁远倒了霉,那便受着。

褚宁远轰然倒下,大树没了,原本攀附其上的小草小树枝也零零散散修剪的差不多。京里有一批官,或是外调出京,或是革职查办,或是扒了官皮牢狱之灾,前前后后处理了小官员竟有三十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