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克罗兹(第4/5页)

“西北航道。”第三中尉约翰·厄文中尉说。这几个字听起来像是令人悲伤的咒语。

“但是到了今年夏末,我们还会有足够有经验的水手航行这艘船吗?”古德瑟的语调非常轻柔。“到五月,我们每个人可能都已经得坏血病了。而且在往西航行的几个星期或几个月里,我们要吃什么?”

“在往西一点的地方,打猎可能是不错的点子。”陆战队中士妥兹说,“麝牛、巨鹿、海象、白狐,或许在到达阿拉斯加前,我们还可以吃得像个土耳其省长。”

克罗兹有点预期冰雪专家汤马士·布兰吉会回答说:“而且麝牛会从我的屁股里飞出来。”但是有时轻佻的冰雪专家,这时似乎迷失在自己的奇想里。

这次是利铎中尉回答他:“中士,我们的问题是,即使过了两个夏天后,猎物神奇地回来了,我们在船上的人好像也没办法用毛瑟枪射中它们……呃,当然你的队员们除外。不过你的陆战队员已经所剩无几,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去打猎,而且我们没有半个人曾经猎杀过比鸟更大的猎物。霰弹枪能把你刚刚说的猎物打倒吗?”

“如果你靠得够近。”妥兹愠怒地说。

克罗兹打断这个讨论。“古德瑟医生刚刚提到很重要的一点……如果要等到夏天,甚至只是等到六月,才来看堆冰有没有散开,我们很可能到时都已经病到,而且饿到没办法驾驶这艘船了。那时我们肯定也没有存粮来展开雪橇之旅。我们还需要预留三到四个月的旅行时间,来穿越冰原或者往大鱼河的上游走。所以,如果我们打算弃船并下到海冰上,希望在冬天再回来之前到达索美塞特岛或布西亚半岛的东侧,或者到达大奴隶湖,显然要在六月之前出发。但是,要早多少?”

又是一阵死寂。

“我会建议不要晚于五月一日出发。”利铎中尉终于开口。

“还要更早一点,我认为,”古德瑟说,“除非我们很快就发现新鲜的肉,假设疾病蔓延的速度和现在一样快。”

“那要提早多久?”费兹坚船长问。

“不要晚于四月十五日。”古德瑟有点迟疑地说。

十几个人在烟雾及冷空气中彼此对望。那么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两个月了。

“或许,”船医的声音在克罗兹耳中听起来既坚定又犹疑,“如果情况持续恶化的话。”

“情况还能恶化到哪里去?”第二中尉哈吉森问。

这位年轻人显然只是把这问题当成笑话来缓和紧张气氛,回报他的却是不领情的怒目瞪视。

克罗兹不希望这次作战会议最后就停在那句话上。围坐在长桌四周的军官、士官长、士官及非军职人员都已经看过他们能有的选择,也都知道它们真的就如克罗兹所认为的毫无指望,却不希望两艘船上领导干部的士气被弄得比原先还低迷。

“顺便一提,”克罗兹用平常谈话的口气说,“费兹坚船长已经决定下个星期天要在幽冥号上主持主日星期,他会准备一篇特别的讲章。我很有兴趣听他讲道,虽然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他不会从《利维坦书》中读一段经文。我想既然那天两艘船的船员会聚在一起,我们应该吃正常分量的晚餐、喝正常分量的甜烈酒。”

大家面露微笑,彼此调侃了一番。他们没人料到会后还有这好消息带回去给船员们。

费兹坚一边的眉毛略微扬起。克罗兹知道,他刚刚提到的“特别讲章”以及五天后的星期,对费兹坚而言也是个全新的消息,但是他认为,让这愈来愈瘦的船长有件事做,而且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或许是个不错的转变。费兹坚轻微地点了个头。

“很好,各位。”克罗兹的语气再次正式起来,“这次的意见与信息交换可说是非常成功。费兹坚船长和我以后还会再征询你们当中几位的意见,或和你们一对一谈,然后才会做出要采取什么行动的决定。现在我要让从幽冥号来的诸位在日落之前回到船上去。一路顺风,各位。星期天再和你们见面了!”

大家鱼贯地走出会议室。费兹坚绕过长桌走过来,倾身靠近克罗兹,然后低声说:“我可能会跟你借《利维坦书》,法兰西斯。”然后他跟在手下军官的后面,走到他们正辛苦地要把结冻的外衣穿上的地方。

惊恐号的军官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克罗兹船长在长桌的主位上又坐了几分钟,回想着刚刚讨论的事。在他疼痛的胸腔里,那道生存之火燃烧得比之前还炽热。

“船长?”

克罗兹抬头看,那是幽冥号年老的助理布瑞金。他现在暂代船长侍从的职务,因为两艘船的船长侍从都生病了。他正在帮忙吉伯森清理白瓷制的餐盘及茶杯。

“哦,你可以离开了,布瑞金。”克罗兹说,“和其他人一起走。吉伯森会整理剩下的东西。我们可不希望最后你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幽冥号。”

“是的,长官。”年老的次阶军官助理说,“但是,我能和您私下说几句话吗,长官?”

克罗兹点头。他并没有请这位助理坐下来。他和这老人一老到不适合参加皇家探索团的人——在一起时,总会觉得不自在。如果三年前是由克罗兹来挑选船员,布瑞金绝对不可能列在探险队名单里,他的年纪就更不可能被记成“二十六”来欺瞒海军当局,但是约翰爵士却觉得有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助理在船上蛮有意思,事情就这么成了。

“我忍不住听了大家的讨论,克罗兹船长。大概有:留在船上等到冰雪融化、向南朝大鱼河走去以及穿过海冰原到布西亚这三种选择。如果船长不介意,我想提出第四种选择。”

船长当然介意。即使是像克罗兹主张平等主义的爱尔兰人,听到一个次阶军官助理想针对攸关生死的问题提出建议也会生气。不过他还是说:“你说吧。”

这位助理走到装在船尾舱壁上的书墙,抽出两本厚书,拿过来“碰”地一声放在长桌上。“船长,我知道您很清楚,一八二九年约翰·罗斯爵士和他的侄子詹姆士指挥他们的船胜利号顺着布西亚菲力斯的东岸往下走,就是他们当时发现、我们现在称做布西亚半岛的地方。”

“这我非常清楚,布瑞金先生。”克罗兹冷冷地说,“我和约翰爵士和他的侄子詹姆士都很熟。”他跟詹姆士·克拉克·罗斯一起在南极的冰上待了五年,他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只是很熟而已。

“是的,长官。”布瑞金说。他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难堪。“那么我想您一定知道他们那次航行的细节,克罗兹船长。他们在冰上度过了四个冬天。第一个冬天约翰爵士让胜利号下锚在布西亚东岸某个被他命名为菲力斯港的地方……差不多就在我们目前所在位置的正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