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成一只猫
寒风吹拂，带着初冬的冷冽。
靠近马路的行道树光秃秃的，落叶满地，透出冬日微冷的萧条气息。
大概午后三四点的光景，几个小孩背著书包，从远处走来。
领头的小男孩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身后两个同伴低着脑袋，无聊地踩着地上的落叶玩，抱怨今天的单元考试有点难。
他们是朝阳小学的学生，家就住在附近，平日里放学后都一起结伴回家。
“咦，那是不是许毅啊？”
最前头的小男孩，忽然发现什么，指着不远处说道。
那里的矮墙下停着辆黑色小轿车，有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趴在车旁边，半边身子都钻到了车底下。
“好像是他，我认得他的书包。”
旁边的地上放着个小学生的背包，拉链处破了个洞，倒是挺好认的。
“他趴在地上干嘛呀？是不是车底下有东西？”
“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呗！”
黑色小轿车旁边，小许毅趴在略带湿润的泥地上，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费劲地往车底下伸。
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往底下伸，都够了个空。
“许毅许毅，你在干嘛啊？”
熟悉的嬉闹声在身后面响起，他皱着眉头收回手。
先低头确认了一下，见车底下的小白猫还蹲在原地，只是稍微往后缩了缩，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扭过头，对跑过来围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话的小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围过来的小孩有三个，都是小许毅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邻居，家就住在附近。
见他这样，有两个小孩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其中一个动作利索的，已经趴在地上往下张望了。
“诶，有猫！”小男孩兴奋地嚷嚷道。
其他两个小孩顿时来了兴趣，也蹲下身好奇地往车子底下张望。
“哇，真的是猫耶！”
那是一只很小的白色猫咪，大概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毛绒绒的，在冬日的寒风中缩成一团。
它实在太小了，眼睛上的蓝膜还没脱落，看上去灰蓝灰蓝的，半眯着眼睛，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们。
既没有恐惧地哈气，也不像家猫，会亲近地跑过来讨食。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猫主子的叫法，不过喜欢猫咪的已经大有人在。
谁又能拒绝这样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猫咪呢？
“小猫好可爱啊！它怎么会在这里？猫妈妈呢？”四个小孩中唯一一个女娃说道。
“应该是走丢了吧？”
“那小猫咪好可怜啊，天气这么冷，离开了妈妈，它以后可怎么办呀？会死掉吗？”
“唉，可惜我妈妈不让我养猫……”
车底下，听着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小白猫歪了歪头，眼睛里终于生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它歪着脑袋，微微张开嘴巴。
“喵……”
一声细细的属于小奶猫的叫声响起，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止住了。
白色的小猫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似的，透着呆萌的可爱。
小许毅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丝毫不介意小猫对自己的冷淡，扭过头对热烈讨论着的小朋友说道：
“安静一点，你们吓到它了。”
而且，他并不喜欢听卢卓凯他们讨论猫咪会不会死掉的话题。
只是，他的阻止似乎太迟了一些。
本来蹲在地上的小白猫，忽然左右张望着，然后摆动四肢，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车底下蹿了出来。
最终在小孩们的追逐中，三两下跳到了旁边的矮墙上。
“哎呀，小猫跑了！”
“它胆子也太小了吧？不过它跑得好快啊。”
“是啊是啊，嗖嗖嗖就上去了！”
孩子们仰着头站在墙角，吵吵闹闹的，小许毅也仰着脑袋，紧张地看着小猫。
然而此刻，林星陌已经没有理会他的心思了。
跳上矮墙之后，抬高又变得广阔的视角让他能够更好地看清周围的环境。
有些熟悉感，像是来过，但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陌生。
因为……
所有东西都被放大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这是属于猫咪的爪子，白色毛发细密柔软，粉色的肉垫脏兮兮的，沾着灰尘和结块的泥垢。
荒谬的是，他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本能，下意识就要伸出舌头去舔，最后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他放下爪子，再次抬头观察周围的一切，也更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心脏。
那是刚刚剧烈运动后的结果。
他的呼吸也很急促，感觉吸进肺部的气体冷冷的，在鼻腔和气管中刮擦着，带来难受的不适感。
只是动起来后，没有在车底下那么冷了。
林星陌皱紧了眉头，这些真实的感官体验，构成了一种十足的荒诞感。
他微低头，目光落在墙下几个人类幼崽身上，此刻在他的眼中，这几个小孩就像小巨人一样。
那种视觉冲击，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快了一些。
他视线微微移动，瞧向刚刚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简直是等比例缩小的许毅。
而且，他刚刚的确听到另外几个小孩喊了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只是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但现在，林星陌却不得不开始怀疑。
“喵喵——”
察觉到猫咪在看他，小许毅学了一声猫叫，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冬日并不明媚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透着一种干净美好，那双弯弯的笑眼里，盛满了喜爱和期待。
少年就这样站在矮墙下，朝墙头上的猫咪伸出了手。
“你跟我回家吧，我可以养你。”
他的声音轻轻的，是属于少年的清澈和温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渴望。
林星陌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少年并没有回避他，像是竭力想要向他证明自己的诚意一样。
几个围着他的小伙伴也安静下来，等待后面的结果，尤其在看到小猫微微抬起前爪时，他们更是屏住了呼吸。
只是最后，林星陌还是把爪子放了下来。
在少年微亮的眼眸中，他转过身，眼睛盯着矮墙另一边的树，四肢微弯，然后奋力一跳。
白色的身影在半空一闪而过。
孩子们的惊呼声响起。
林星陌没有理会，在够到枝头时，尖尖的爪子本能地冒了出来，牢牢钉进了树皮里。
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细长的枝条咿呀一声，被压得往下弯。
身体里仿佛有着另外一股意志。
在枝条断掉之前，林星陌已经借着力，一路快速地从枝头跑到了粗壮的树干，直到确定安全了，这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