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幸福的滋味

“小蛋糕?”

许毅万万没想到, 林星陌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结合他之前想吃鸡蛋羹的事情, 他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抚过青年泛红的眼尾, 眼神温柔地问:“陌陌,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林星陌仰着脑袋,望进男人漆黑深邃、漾着浅浅笑意的眼睛里。

他看着男人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倒影, 感觉心脏处隐隐的疼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被一种沉甸甸的安定所取代。

他嗯了一声, 微侧头,脸颊充满眷恋地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那样的惹人怜爱。

看着这样的林星陌,有谁能够不心动呢?

许毅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然后再次将林星陌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他没有询问他具体想起了什么。

刚刚他那被噩梦惊醒,然后痛苦哭泣的模样,真的把他吓坏了。

不管陌陌具体想起的是什么,总归不会太愉快, 因为……

林老太太的死, 是绕不开的结。

不管童年的记忆有多么美好,在那之后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失去了原本绚烂的颜色。

“好, 我们吃小蛋糕。”

许毅抚摸着青年柔软的发, 低声说道,“你想吃, 我就给你买。”

林星陌没有说话,只是蹭蹭他的胸膛。

许毅童年时糕饼店卖的那种小蛋糕,现在近二十年过去,自然是很难再买到了。

好在林星陌也不挑,毕竟他其实也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了。

最重要的,还是跟许毅一起吃。

只是,这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蛋糕店早就提前关门了。

“那就等明天吧。”

林星陌表示理解,在情绪平复下来后,他就回了画室。

他想要画画。

这个想法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他想要趁着记忆还没有消退,将那位对他而言很重要的老人,用他手中的画笔留下来。

即使每每想起她的时候,心脏就会很疼,他也没有再逃避退缩,只不过……

客厅里,许毅听到声音,抬头往楼梯方向看去。

“许毅……”

青年从楼上跑了下来,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里,紧紧抱住他。

许毅微低头,能闻到他身上属于颜料的气味。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画着画着,就会突然跑来找他,然后一把将他抱住,抱个几分钟之后,又会重新平复下来,继续回到画室去。

许毅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对他突然变得这么黏人,心里其实是挺甜蜜的,直到……

这一次他去了画室,看到林星陌在画什么。

他的陌陌,画技真的很厉害。

仅仅只是看一眼,仅仅是完成度还很低的初稿,许毅就认出了画上的人是谁。

那个慈祥和蔼、漂亮亲切的老太太,在林星陌的画笔下,一点一点,从记忆之中回归,跃然纸上。

许毅终于明白,林星陌为什么会突然放下笔,中途跑来抱他。

他是太痛苦,以至于画不下去了吧……

许毅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疼,他舍不得林星陌这样折磨自己,想让他停下来,然而林星陌却只是平静地拒绝了他。

林星陌就那么坐在画板前,断断续续,但坚持着将脑海里的画面,用他的画笔记录下来。

他不想再忘记她了。

甚至此刻,他都没能完全想起来关于她的记忆,他很害怕,害怕以后自己会再次遗忘。

在林星陌第四次坚持不住,跑来找许毅的时候,许毅没有再走开,而是陪着他,等他重新恢复过来后,和他一起返回了画室。

他就待在林星陌的旁边,在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在他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成为他的依靠,为他提供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的港湾。

许毅静静地陪伴在林星陌身边,除了关注他之外,也会分心去看他的画作。

画面中,林老太太微侧着脸,低头注视着什么,眼神是那样和蔼温柔,嘴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那样鲜活明媚,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仿佛出声喊一下她,她就会回过头来,对他弯着眼睛笑,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塞到他的手上。

即使许毅这样不懂艺术的人,也不得不感叹。

难怪直播间的粉丝,总爱称呼林星陌为魔法师和人形打印机。

可是,这样一幅能够温暖人心的画,谁又能想到,画师在创作时是抱着怎样一种痛苦的心情呢?

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林星陌完成了这一幅画。

中途许毅劝过他去休息,让他等第二天再继续,然而林星陌只是摇摇头,眼神带着一点空洞。

“明天……又忘记了怎么办?”

而且,一觉醒来后,他可能已经没有那个勇气了。

他没有说完,但许毅已经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于是,许毅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劝。

他只是在林星陌的身边默默陪伴着他,随时准备给予他依靠。

然后慢慢地,许毅发现,随着这幅画逐渐接近完成,林星陌情绪失控的情况越来越少了。

甚至到了最后,青年望着这幅画时的模样,那眼神中闪动的星星点点的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陌陌。

这大概是因为……

除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外,那遗忘的童年记忆于林星陌而言,其实,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啊。

寂静的深夜,林星陌坐在画室里,久久地注视着画板上的老人。

在这一刻,他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在那坚固的屏障上打破了一个洞,再次越过时间长河,与她重新见面了一样……

那种感觉……并不痛苦,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许久后,林星陌终于脱离了那种忘我的状态,他收回视线,侧过头,就对上了男人沉稳温柔的双眼。

“许毅。”

他喊着他的名字,浅蓝色的眼眸中彻底恢复了平静,却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什么。

许毅望着他,嘴角轻轻地弯起,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青年的手上、脸上还有衣服上都沾染了颜料,模样看上去很狼狈,但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却被点亮了神采。

就仿佛浴火重生、经历极致痛苦后终见彩虹一样美丽、耀眼,许毅很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个时刻陪伴着他。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倾身过去,在林星陌的嘴唇上怜惜地吻了吻,然后说:“去洗个澡吧,我在楼下饭厅等你。”

林星陌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在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画板上的老人。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她扭过头来,对着他笑,用慈爱的声音说:“快去快去,陌陌要早点睡觉,不然以后长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