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姜糯懒得搭理他, 把眼罩一扣,“总之再看到你欺负顾江阔,就扣零花钱。”

姜糯不是那种崇尚武力的兄长——也懒得打弟弟,打人他嫌手疼呢——以前老爷子没生病的时候, 他制裁弟弟的手段就很文明:跟老姜告状。

现在老姜不在, 就改为经济制裁。

兵不血刃, 才是姜大少爷的作风。

而且这招很有效, 姜粟果然乖乖闭了嘴,只在心里腹诽:这么护着他,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顾大哥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说到底,姜粟还是很希望看到父亲的。

劳美琴会跟他抱怨“你大哥现在真是姜家的当家人了, 把你爸爸转院也不跟咱们商量, 眼里哪有你这个亲弟弟?分明是不想让你去看望他!”

可现在带着他去看望父亲的人,仍然只有哥哥。

劳美琴口口声声说多么爱这个家、爱他们父子, 现在父亲人还健在,却已经和别的男人明目张胆……

姜粟一把扯下眼罩, 越想越烦, 根本睡不着。

他悄悄叫空姐:“能不能给我一杯白葡萄酒?”

空姐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闭目养神的姜糯姿势都没变,就凉凉道:“未成年不能喝酒, 麻烦拿杯果汁。”

姜粟:“……”

姜粟本来想生气, 但又莫名贪恋这种被“家长”管着的感觉, 有了哥哥, 好像他又是有人管的孩子了。

“果汁就果汁吧。”姜粟小声说, 又问:“哥你要不要?”

姜大少爷嫌弃道:“飞机上的我喝不惯。”

姜粟:“……”行吧, 还是那个娇气又事多的大少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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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后, 便有安排好的司机来接机, 没浪费时间,直接去医院。

老姜仍没醒来,他们到的时候,护工刚给做完肌肉按摩,老姜董事长看起来又消瘦了些,双目紧闭,带着死气,像是陷入一场不会醒来的长眠。

姜糯亲眼看到这情形,心就是一沉。

他人虽然没来,但一直有和医生保持联络,得到的消息总是生命体征稳定,可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这已经比上一世好得多,上一世老姜在他接任姜氏之后不久就去世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逆天改命,所以姜糯一直抱着希望,期待奇迹。

年纪稍小的姜粟看到父亲,先没忍住红了眼圈,扑过去半跪在病床前,握住老爸的手,嘴里一直叫“爸爸”。

姜糯其实也想过去,也想贴着老头子好好撒个娇,可在姜粟面前,在这么多医护人员面前,他不能这么做,只能做好一个“主事人”的角色,只能冷静、从容。

不知怎么,姜糯忽然有点想念顾江阔,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可以悄悄给自己一个鼓励的拥抱。

姜大少爷面上镇定,留下姜粟在病房里跟父亲宣泄思念,独自和医生去门口聊病情。

“好在转院很及时……我们尽力了……维持现状已经是最好的情况,醒来的可能性不大,你说多少概率?不,我们一般不讲概率……”

姜糯越听,心情越沉重,却忽听姜粟大呼小叫:“哥!哥!你快进来,爸醒了!”

“醒了?怎么可能?”穿白大褂的老教授震惊。

姜糯却来不及理会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病房,果然看到老姜董事长睁开眼睛,嘴巴微张,口型像是在叫“糯糯”。

这是姜糯上小学之前的乳名。

据说他小时候长得又白又软,像一团糯米糕,老姜才给起了这个乳名,后来叫习惯了,干脆把户口本上的大名也改成“姜糯”。

姜少爷上小学的那一年,忽然觉醒了男子气概,觉得乳名丢人,不准老爸再这样叫,老头子才有所收敛,但每逢他生病发烧,半夜总能感到老姜潜入他的房间,偷偷摸他额头,悄悄叫一声“糯糯没事了,老爸在。”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姜糯再也忍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并排跪在姜粟身边,一起握住老姜的手,“爸,爸我在呢。”

他吸吸鼻子,“我带着小粟来看你了。”

老姜浑浊的眼睛亮起来,视线在两个儿子脸上逡巡,嘴角扬起,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欣慰的笑。

竟然还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糯糯,不用强求。”

姜粟本来激动的情绪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强行收住眼泪,勉强笑道:“爸你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粟插嘴:“爸,呜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死!”

一向不屑于以武服人的姜糯悄悄地、狠狠地掐了姜粟一把。

姜粟一顿,委屈地闭了嘴。

老姜又艰难地挤出第二句话:“儿子,照顾好老二。”

这犹如交代后事的话,让姜糯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一眨眼就又掉下一滴泪来,只剩下哽咽点头。

倒是姜粟缺心少肺一点,滔滔不绝地说:“爸你放心,我跟我哥关系可好了,现在离家出走,都住在他家。”

“……”姜糯觉得悲伤的气氛都要被这缺心眼弟弟冲淡了,正要去掐第二把,却见老姜又笑起来,好像很满意似的。

姜糯默默收回了准备掐人的手。

姜粟絮絮叨叨的,不愧是从小到大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儿童,话又密又多,从家长里短,聊到公司蒸蒸日上,没人不夸他哥,又聊到姜糯找了个很厉害的保镖。

——连保镖都聊到了,却只字没提他的亲妈劳美琴。

老姜似乎也没打算问,偶尔简单搭一句话,不知不觉,父子三人便聊了大半个小时,医生在一旁欲言又止,倒是老姜最后先撑不住,缓缓闭上眼睛,说要睡一会儿,才结束了对话。

老教授忙不迭带着好几个白大褂,小心地上各种仪器,做进一步检查。

这时候自然不适合继续探望病人,姜粟直到退出病房,才想起来问:“哥,他们这么着急做检查,为啥刚才不打断咱们啊?”

姜糯没说话,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因为医生也怀疑,怀疑刚才那一遭是回光返照。

姜糯心里这样怀疑,却不敢说,也不敢直问,只给姜粟学校请了假,又安排了远程办公,最终在A市多待了三天。

结果老姜的病情竟然又稳定下来,重新陷入类似植物人状态的昏迷,而公司积压的事情也多到不行,拖到无法再拖,姜糯便只好又订了机票,匆匆赶回燕林。

剩下的半个星期,几乎都从坐到办公室那一刻,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才终于又迎来周末。

好在这样的忙碌,让那些沉重的情绪,都被冲淡了不少。

周五临近下班时,顾江阔给姜糯发了消息:“我已经到家了,梅姨问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姜糯看到这消息,紧绷了一周的情绪,突然放松下来——梅姨才不会问这种问题,向来是按着他回家做准备,因为无论他吃不吃,也要准备姜粟和王老太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