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说:“没关系的, 真的。当初我不是说过吗,相识已是缘分。”

“那你呢,也会为遇见我而感到幸运吗?”

他说:“相识已是上上签。以后我的回忆都是你。”

他们对视, 相拥。

在无声中感受对方的体温。

今日深夜有雨,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下雨,在一起时也是下雨。

温知予待在他怀里, 听着外面的笑声,轻声说:“还没见过北方的雪。”

顾谈隽说:“那有空我们就去哈尔滨,等冬天来了, 一起去看看冰雕。”

她说:“好啊。”

公司聚会在深夜十一点结束,大家各自打卡, 各自下班回家, 临走前互相道别。

那一年,他们共同经历了事业, 经历了朋友的感情。他们在办公室举杯,望着周围的人。

温知予内心满足,却又分外空落。

那年12月21是冬至,温知予和时临约好了去一趟齐齐哈尔,上次时临忙到一半就回去了,回南华收拾那些烂摊子没少跟温知予抱怨,说工作旅行还没玩够呢,他说那边可好玩了, 非要带温知予去。

知道她要去一周,家里人还担心。

陆芹抹桌子, 说:“早就提过了, 以前上小学就说了少和时临玩, 他成绩不好, 又老爱带你趟水沟。现在十二月那齐齐哈尔多冷啊,听说都是零下几十度的,万一开车出个什么意外,或者人生地不熟的。”

温知予说:“哪有那么吓人。”

她爸妈老是这样的,不常出去旅游,老感觉出门一趟到处是危险似的。

陆芹说:“行,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也行吧,老是忙工作,看你抽空好好歇歇也行。”

温知予:“知道啦。”

陆芹又问:“哎对了,上次那男生,还有没有信?”

温知予想到了顾谈隽,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嗯,以后有空带他回来见您,行么。”

“男朋友?”

“嗯。是,男朋友。”

即使是南方,这个天也好冷了。温知予穿着大棉袄,围了围巾出去也抵御不住外头寒风。

记得以前上学时候可痛苦了,上初中坐她妈的自行车后座,高中走读,天天五六点起床走在上学路上把脸冻得通红,鼻涕都能冻出来。

想到上学,刚好又经过三十二中,温知予看到了熟悉的校门,有些发旧的墙壁。但还好,今年三十二中修了新校门,大门可算是崭新些了。好像以前每一届都流传一个说法,每次前一届毕业了学校才会开始返修,上一届永远赶不上热乎的。

三十二中这个九月又迎来了新一批学生。

她看到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的本次月考新黑马。上边早更新换代了,这一届的文科第一是一个姓李的学生,理科,是姓宋,同样分数断层了。

理科分数不比文科好拿,能那么高已是难事。

她又想到了07届学生顾谈隽,他们那届最耀眼的神话。

可是顾谈隽。

她怎么有底气敢称他为男朋友呢。

并不是的,一开始就不是。

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没走两步碰到了从学校出来的教导主任,他们那年闻声色变的那位老学究。对方一眼认出她,说:“温知予?”

温知予也笑着打招呼:“张主任。”

对方说:“这是回学校看看啊?你妈妈呢,最近在实验初中教了尖子班,还好吧?”

是了,其实她妈妈是老师,在这个行业也认识不少同事的。街坊邻居都觉得她妈妈这个职业很光荣。

“还好,我妈妈也老那样的,忙备课,改作业,歇不下来。”

“唉,做我们这行的就这样。对了,最近三十二中校庆,在联系原来的优秀学生回校参观,你现在做什么呢?原来成绩那么好,现在工作肯定也蛮不错吧。”

“主任谬赞了,我现在也就是跟人一起合伙做□□好相关。”

“什么行业啊。”

“游戏。”

对方讶异:“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玩游戏呢。”

温知予笑:“嗯,是啊。”

“你们那届,我有印象。那届校友里出了个很厉害的顾谈隽。”

听到这个名字,温知予垂了垂眸:“嗯,是吧。”

简单聊完,对方说:“工作加油,我看你有前途。对了,最近天冷,路上注意安全。”

她说:“老师也是。”

要走了,回头,校园渐渐消失眼底,犹如过往记忆逐渐沉底,散于生活喧嚣中。

那个冬季温知予去了齐齐哈尔,去了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那是丹顶鹤的故乡,是她最想看的风景。

可惜冬日冰天雪地,她没赶上春日里最美好的时候。他们拍了雪景,还吃了酒焖松子鸡,很好吃。在寒冷的雪日,坐在民宿里望外边银装素裹的世界。

她忽然想,还和顾谈隽说过一起去北方看雪,去哈尔滨看冰雕,此刻他没来,若是他来了,那会怎样呢。

时临说:“夜晚有暴雪,应该不会影响什么吧。”

同行驴友说:“那也得出发。咱们行程赶下一站呢。”

他们在烤肉,时临递了串香菇给温知予,被她摆手拒了。

时临说:“温知予你做神仙啊,啥也不吃。”

她淡笑:“实在没什么胃口,你们聊。”

她起身去了窗边。

她看手机,上面的备注她早删了,又换回了Jul。她觉得还是这个备注亲切点,更像他,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这些天她拍的雪景、辽阔宁静的北方大好山河。

她说:[顾谈隽,我此刻所见的景色,你见到了吗。]

信号不好,但消息还是发出了。

她看着,对方等了许久也没有回。

-

那年的冬日。

顾谈隽在家静立,看着满地的狼藉碎片,摔碎的手机。他与家人爆发了争吵。

他父亲站在他眼前盯着他,说:“踏出这个门一步你都不姓顾。我说过你不要在我们面前摆这个脸色,你心里憋,我们心里就不憋?要么就断绝关系,大家谁也不欠谁。”

他的妹妹在一旁哭,那个和他同父异母、他并不熟悉的小孩子。她的洋娃娃在混乱里也被扫到地上,他看到了,弯身帮她捡起。

他弯唇,淡笑:“别哭,没事。”

她妹妹还有些不解,惧怕而陌生地看着他这个做哥哥的。

他跟家人关系不好,他也不喜欢家人,可每每面对孩子时又老有自己柔软的一面。

“十年前,顾澄秀被你们逼死。十年后,你们又来逼我,这些年,你们做父母的给过我什么?是,给了我生命,却又不对我负责。金钱,条件,我都有,可这一切是我自己拼来的。我出去从来都是和人说,我没有爸妈。”

他慢慢把桌上倾倒的杯子摆正,言辞缓慢,却又饱含情绪。

“我爸妈,是明知我哥哥有抑郁症还逼死他,还用压得喘不过气的学习环境扼杀孩子兴趣爱好的童年。你们这样的父母,我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