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第2/3页)

“阿咪,我会让你活过来的……”阿依用一柄黑色的小刀割破了神婆的左手中指。黑色的血从伤口处缓慢地滴了出来,黏稠的黑血滴入了阿依拿出的一个灰白色的小碟子里。薛夜要是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小碟子是人的头盖骨的一部分。

令死者复活是蛊术的禁忌。它干扰了天道的运行,强行将进入死之国的魂魄带回它的躯壳,黑暗与邪恶会借此滋生。但是,令阿咪醒来的念头已经占据了阿依整个大脑。

阿依将那碟黑血放进了柜子里。她走到窗前,看着虫灵的五个祭品以及薛夜走在月夜里。月光下行走的他们就像是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她不明白虫灵是用什么方式选择祭品。但是,虫灵选择了他们,就说明他们和普通人不同,他们的灵魂和肉体藏着延长蛊术师寿命的秘密。

手电筒的光在队伍的前端亮着,而薛夜走在队伍的最后。他似乎感应到了阿依的视线,微微转过身,抬头望向月色下的吊脚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苏莺紧跟在林熙染身后,她的声音低柔,“林熙染,我觉得阿依在撒谎。这个岛上肯定还有一只小船。”冷漠却真诚的阿依似乎随着神婆的枉死变得古怪了起来。阿依在神婆尸体前点燃的那支蜡烛带着异香,香气浓郁,其他人似乎闻不到。这香气隐隐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过去。

林熙染目光一闪,“也许我们可以找到那只船,然后连夜离开这里,总觉得住在这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莺点头。

雪琪听到了林熙染和苏莺的商议,“如果我们在荷塘里遭到袭击该怎么办?天坑底的地下湖里有可怕的巨蛇,这个荷塘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掬柔赞同雪琪的话,“要是那些恶心的怪蛙一群群往船上跳……”她说着说着,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雪琪转过头问薛夜,“薛夜,你说我们今晚住在吊脚楼里会不会有事?”

薛夜在月光下神秘而优雅,他轻笑,“不会有事的。”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雪琪的心怦然而动。她的眼波流转,在心中对自己说,她一定不能错过薛夜。

薛夜的心中有恶魔蠢蠢欲动。阿依面临了一年前和他一样的困境,她选择了复活神婆。阿依还没有见过足够的黑暗与血腥,她触碰了最大的禁忌,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神婆会回来,然后杀死阿依!

夜风微凉,苏莺看到薛夜和雪琪说话,心中黯然。她回过头跟着林熙染往前走,只觉得今夜的月光太亮,亮到她看清了薛夜唇边的微笑。

草丛里的虫子们在鸣叫着,在盛夏的末端尽情欢呼。当秋风翩然而至,这些鸣唱过一个夏天的虫子们就会死在黑夜里。苏莺想,它们至少拥有一个疯狂燃烧的夏天。

吊脚楼里,阿依跪在地板上,将绣着蟋蟀的大手帕盖在了神婆的脸上。她的掌心里托着一只濒死的黑色蟋蟀。神婆死后,她的蛊虫被拥有虫灵的蛊术师操控,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力。阿依在柜子里一片干枯的药草上找到它。

阿依将自己的血滴进了头盖骨碟子里,和阿咪的黑血混合,然后用一种味道古怪的草药沾着血涂满黑蟋蟀的全身。

阿依放下草药,右手手心向下盖住了托着黑蟋蟀的左手。她的嘴里呢喃着,黑色如瀑的长发直直垂在地板上。她的声音和吊脚楼起了某种共鸣,吊脚楼发出了奇异的咯吱声,仿佛有鬼魂要从墙壁里走出来。

阿依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她移开了右手,阿咪的蟋蟀蛊动了,它的脚挠得她左手手心微微发痒。

看到恢复了精力的黑蟋蟀,阿依的眼中是喜悦与悲哀交织的神色,“你要好好活着,等着阿咪回来。”

阿依听到了脚步声,她的手指动了动,蟋蟀蛊钻进了她的衣袖。她神色冷漠地跪在神婆的身边,对苏莺一行置若罔闻。

他们从窄窄的梯子爬上了阁楼,在简陋的地铺上躺下。睡在陌生的地方,楼下还停着死尸,在油灯微弱闪烁的灯火中,他们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油灯里的油被烧尽,火焰在月光下越来越微弱,最终熄灭了。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一缕发光的烟雾乘着夜风翩然而至。它掠过油灯,然后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飘向沉睡着的众人。它从雪琪的脸上滑过,在靠近掬柔的时候颤抖了一下,似乎不喜欢掬柔散发出的某种气息。它从李翔的鼻孔里钻了进去,不久后又钻了出来。它的亮度提升了不少,李翔的脸色却变得灰败了许多。然后,它出现在了苏莺的耳边。

苏莺靠墙睡着,蜷缩成一团,长长的眼睫毛,白皙的小脸。发光的烟雾在苏莺的耳边盘旋,它似乎想进入苏莺的身体,却又犹疑不定,忌惮着什么。

楼下传来了低低的铃声,发光的烟雾似乎被那铃声捉住了,倏地一下子被拉到了下一层停放着神婆尸体的地方。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阿依站在窗边,手腕上挂着一串红线编织坠着三只银铃的手链。她的手有节奏地动着,银铃发出低低的脆响。阿依是医学院的学生,她在大学里学到的是如何维护人的肉体的健康,而灵魂学并不是医学院学生需要了解的范畴。灵魂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种阴性能量。

阿依的铃声似乎拥有牵引灵魂的力量,无数萤火一般的光点从屋外摇摇晃晃飞进了吊脚楼里。它们围绕着阿依旋转着,就像是发光的星云,诡异而玄妙。

阿依却只是盯着另一只手上的黑蟋蟀,她失魂落魄地低喃,“不是……都不是……阿咪,您的魂魄怎么不回来?”如果阿咪回来,蟋蟀蛊的颜色就会由黑转红。

那缕发光的烟雾竭力想要脱离铃声的桎梏,却被阿依看到。阿依轻咦了一声,她摇铃的节奏变得密集了起来,那缕发光的烟雾被吸入了铃铛里。银色的铃铛在刹那间变成了黑色的!

阿依知道这缕发光的烟雾应该是蛊术师的一缕意识附着在动物灵上。那个拥有虫灵的蛊术师一直在吊脚楼外窥伺着!阿依的脑海里闪过苏莺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脸上蒙着手帕,穿着十五岁生日衣裙的自己。蛊术师在显示他的无所不能。阿依看着手腕上的黑色铃铛,眼中的恨意极深。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威胁是没用的。

阿依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盏油灯点燃,她端着油灯爬上梯子去了苏莺一行睡觉的阁楼。阁楼里很安静,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他们这些天饱受惊吓,一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却在这吊脚楼里得到了连梦境也没有的深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