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晚,湿发,敲门

宫村伊澄有八个耳洞。

左耳四个,右耳四个,他的头发比起正常的清爽男生短发来讲要偏长,甚至可以扎起一个短短的马尾,所以就算耳朵上有这种凑近看就会发现的“叛逆”证明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只要把头发放下来就可以盖住。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耳洞……倒不是他自己去打的,宫村之前一直被诅咒师当做武器工具控制着,诅咒师当然没什么闲心带着他去做这种事,这似乎是这具身体很久之前打过的耳洞。

最低也该有一两年了,宫村伊澄这么判断。

他尝试过,就算不再穿上耳钉或者消炎棍,它也不会像刚打不久的耳洞一样,长出肉芽逐渐愈合,而是仍旧执拗地留在他的耳朵上,时不时还会添上一点麻烦。

——就比如现在。

“……发炎了啊。”

宫村伊澄对着宿舍洗漱间的镜子,一只手撑着洗手台,一只手撩起耳边有点湿漉漉的发丝,微微眯着海蓝色的眼睛,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视线落在镜子中自己的左耳耳垂上,细细观察着。

左耳耳垂的倒数第二个耳洞,此时正泛着浅色的红肿,并且还顺着向外溢出粘稠暗红的细细血液,虽然说出血量仅仅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几滴,但是这种感觉其实也不太好受,连着耳垂上的神经一起牵扯着细细密密的麻痒疼痛,还泛着有点灼热的烫。

——又发炎了。

宫村伊澄有点想要叹气。

和正常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咒术师不同,宫村伊澄就算拥有咒力,但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是在普通人的范畴——甚至可以说更差一点。

耐力很差,力量也弱,皮肤脆弱到仿佛一捏就会留下青紫,更容易生病,连很久之前就存在的耳洞也会时不时发炎,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也是不容忽视的细碎烦恼。

——大概是在做咒术师评级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测试场地咒灵的咒力波动影响到了吧。宫村伊澄心想。

五条悟带着他去祓除了准一级和一级的咒灵,虽然说宫村会避免咒灵攻击到他的情况,不过咒力的波动引起的土石飞溅,又或者咒灵的动作导致了气流的变动,这种细碎的事情,宫村其实也没办法顾及完全。

耳洞发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常只要清理干净,就算之后扔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它迟早就会自己愈合,但是当这个“迟早”放在愈合力要弱上一些的宫村身上的时候,大概就会延长个几倍了。

“……似乎,需要处理一下。”

——不然明天可能更严重一点。

大抵是不怎么在阳光下活动,又或者是天生肤白,宫村的肤色有时候就衬得不太健康,如果是暖色调的太阳光下还好,在洗漱间冷白色的灯光下,宫村伊澄仅仅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是苍白到身体虚弱的颜色。

宫村伊澄盯着镜子里刺眼的那一点点暗红色,指尖轻轻敲了敲洗手台的瓷砖,心想,他需要消炎药,和消毒酒精棉球。

宫村伊澄昨天晚上才被五条悟扔进这个宿舍,宿舍里此时还比较空旷,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太齐全,更不可能有这种药用的物品,倒是咒术高专有医务室,家入硝子的工作间就在那里,不过咒术高专的学生宿舍距离医务室的距离实在称不上近,宫村伊澄也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断线”,所以应该选择更加便捷的一种方法。

……

于是,狗卷棘的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

————

狗卷棘其实挺关注这个新同学的。

各种方面的因素都有一点,胖达说过的“之前一直被诅咒师控制”,五条悟拜托给他的“照顾一下伊澄”,再加上被塞了烫手的项圈,新生有着确实很需要照顾关注的“特点”……就算被当成单纯对于弱势者的同情也无所谓,狗卷棘确实对于宫村伊澄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彼时,天色尚且没有晚到需要入睡的时间,咒术高专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狗卷棘也仅仅是洗过澡,躺在自己的床上用手机刷油·管,不过比起之前全神贯注刷视频的情况,今天的狗卷棘有点心不在焉。

他老是忍不住分神,去看一眼桌案上静静躺着的带锈迹铁棱项圈。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

声音很轻,大概是外面的人担心他已经睡了,所以把声音控制在了“醒着能听到,但是睡着了也不会被吵醒”的范围内,非常规矩地用指节轻声叩了三下,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海带?”

——是谁啊?

狗卷棘把手机扔到一边,趿拉上拖鞋,走到门边按下了把手,把门推开了一条不算多宽的缝隙,然后紫眸的目光顺着望出去,落在凝结着细碎光点的海蓝色瞳孔上,忍不住愣了一下。

“狗卷同学,是我。”

似乎是刚洗过澡,发尾滴下来的水珠落到肩膀,晕出一片深色的湿痕,连睫毛上都挂着细细的碎水珠,白皙的脖颈上也贴着几根对比分明的黑色发丝,滑落的水珠顺着没过锁骨,狗卷棘的目光下意识就被这移动的物体捕获了,直到对方开口,才一瞬间拉回了咒言师的心神。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想问一下,狗卷同学有没有消毒棉,或者医用酒精也可以。”

宫村伊澄就这么站在门外,有点迟疑地对他说:“我的耳朵发炎了。”

因为刚刚在洗澡,所以宫村也没带口罩,脸侧的白皙皮肤被热水蒸地有点泛红,看起来倒是比起正常的肤色健康了点,狗卷棘的目光从浅浅的晕红上一掠而过,然后才凝神,盯住了被撩起黑发露出来的耳垂。

白皙的耳垂上浮着一层浅红,透着病态的透明色泽,还挂着大概是耳洞里破损流出来的暗红色血丝。

明明灯光不算强,但是有一种莫名的被晃了一眼的错觉……可能是肤色太白了吧。

狗卷棘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然后把门拉得更开,脚步也向里面挪了挪,示意请进。

“鲑鱼。”

——酒精棉球的话,有的,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