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顾诚”失踪“

巨石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滚落下去的。

她本可以阻止。

她没有。

时间被无限拉长,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她手里还握着那把断刀,眼神茫然。

世界仿佛静止。

随着巨石落入地穴发出沉闷的声响,静止的画面像是破碎的镜子骤然崩裂。

忽然,她呼吸急促了起来,瞳孔急剧收缩,烫手似的扔掉手里的断刀,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她看到一把长剑扎在树干上,剑鞘不知所踪。四周一片凌乱,枝桠藤条满地,像是遭遇了一场灾难,可以想见,当时持剑之人是有多慌张。

四周的景物快速的移动,似是有了生命,集体大逃亡。

它们都在逃离她,全部都在!

**

王朝阳的军师是在一户人家的后院草堆里找到了叶善,彼时她头发半湿,凌乱破损的衣衫隐隐晕着一层血色,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她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若不然报官的农妇也不会惊慌失措,嚷嚷着家里死了人。

众人围成一圈,军师靠近了几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哗”的一声,众人只觉寒光一闪,剑尖抵在了军师的喉咙处。

她睁了眼,目光空洞。

边上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拔剑,军师动也不敢动,他有种感觉,若是他敢后退一步,这把剑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追着他的喉咙割过去。

他征战过沙场,见识过千军万马两军对垒。却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

他嘴里汪了吐沫,甚至连咽一下都不敢。

“大娘子,”有人喊道。

她耳尖动了下,微微侧头。

军师趁机就地一滚,逃离生死一线,狼狈不堪。

他捂住肩胛的伤处,步伐不稳的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军师狼狈不堪,先没忍住笑了起来。又看向叶善,兴冲冲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他径自走上前。军师想阻止都来不及。这女人一看就不对劲,像是受了极大刺激,危险至极。

“大娘子,”在谢无苔走进长剑击杀范围时,所有人都看见剑刃变换了方向。

杀人,有时候真只是眨眼的事情。

军师的呼吸都停了。

“大娘子,你还好吗?”谢无苔似乎毫无所觉,蹲到她面前。他对她全身心的信任,毫无防备。

叶善空洞的眸子映出谢无苔关切的脸。

她轻声道:“我叫叶善,花草树木的叶,我是好人的善。”

“你可以叫我善善。”

“你是谁?”

谢无苔一怔。

叶善闭了下眼,再睁开,有了焦距,笑意不知不觉爬上了她的脸。

她眉眼温柔,待人亲切,说:“谢小三子,我叫善善,不要叫错了。”

谢无苔心里的错愕一闪而过,他叫她大娘子,本就是跟着梅梅学的,尊敬的意思。

叶善又问:“你看上去好好的,奶奶还好吧?”

谢无苔忙说:“老太君先前逃跑的时候扭伤了脚。老太太真能忍,先前一直没说,真不愧是曾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女英雄。”

叶善起身,谢无苔作势扶了把,也没敢真伸手,他知道她不喜欢人触碰她。

*

谢无苔带叶善去的地方并不是大将军府。他们已经离开涿郡有些距离了,就近休整。

二人在一处不显眼的客栈前停下,这是一家夫妻店,养了一个儿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

叶善进去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店家有些过分的热切,目光畏惧又讨好。她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

男主人揣着手,鞠躬行礼:“恩人。”

叶善不解。

谢无苔站在边上,人显得很兴奋,路上就想说了,怕叶善嫌他烦,现下迫不及待道:“他是李富贵啊,曾经在白虎寨被关了三年。善善,你刚去山寨没多久,就放了不少之前被关押在黑虎寨做苦活的百姓,他就是其中一个啊。我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还被他给救了。所以说这世上的事,真是因果循环,种善因得善果。”

李富贵忆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抹了眼泪,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交代了,一次次的熬不住都要寻死了,没想到竟真的等来了自由。

他现在经常告诫自己的一句话就是,除非生命走到尽头,否则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三当家,您真是折煞小的了,我真什么都没做,就是刚好上山,看到您同老太太在山上迷了路,将你们接回家住了一晚。比起您帮过我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谢无苔见到他是真的非常高兴,虽然昨晚已兴奋的聊了一.夜了,现在还是忍不住打趣:“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我说你妻儿都在等着你,让你再坚持坚持。你说害怕会是一场空,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总比将来失望,挖心挖肝的疼死好。结果呢?你儿子叫盼归。我要是弟妹,知道你当初是这个想法,还不如咬死你算了。”

李富贵惭愧又羞耻,面上笑容满溢,是真的感到很幸福。

叶善喜欢他的笑,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娘子从屋后打帘子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孩子在她怀里乖巧的深眠。

叶善蓦得站起身,“她是谁?”

谢无苔愣了下,说:“她是李富贵的媳妇啊。啊,你说孩子啊,还不是那个爱哭包嘛。李富贵就是听到孩子的哭声,先找到了孩子,后来我们几个才遇上。这小东西还真是我们的小福星,要不是她,我们不知道还会在山上转多久,也不会遇到李富贵。”

叶善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掐死她。

她很清楚自己在无能的暴怒着,她将自己被抓归咎到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身上。因为错误已经造成,她不会承认是自己造成的,她也不会说后悔的话。

所以伤害自己,否定自己的事,她都不会做。

她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她直直的盯着小婴儿。

“善善,”奶奶打开前屋的门帘,也过来了。她一瘸一拐,叶善忙上前搀扶她。

还没进门的时候,李富贵等在门口,说了老太太在休息,就没人去打扰。

老太太顺势握住她的手,感到不对劲,拉出来灯下一照,登时眼睛大睁,说不出话来。

叶善的袖子又长又宽,她的手一只缩在袖子里,就连之前握剑都没露出来,谢无苔一直没发现异常。

手上缠着的布条松松垮垮,露出洞穿的伤口,泡坏的肉肿烂发白,惨不忍睹。

她像是毫无知觉般看着奶奶握住她的手。

奶奶的心一下子疼到了极致,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托着,一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