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秋穗自打回家后, 每日都忙得像陀螺,根本没空多想别的。而傅灼的那些书和那封信,也被她压箱底藏起来了。至于那一千两银票, 她压根都没收在身边, 转眼就交给了哥哥去。

很显然, 在哥哥和他之前,自然是哥哥亲的。所以, 她就算劝哥哥科考也要光明正大的劝, 没必要同他之间保有什么秘密在。

之前在他身边侍奉时, 倒还能有时间和闲心跟着他一起看看书。但如今赎身回来后, 秋穗就只想着怎么能好好发展一下自己这厨艺, 以此来开辟一条发财之道了,再没心思沉浸在书海之中。

秋穗其实不缺钱,撇开傅灼给的一千两不能花外不提, 老太太给的二百两嫁妆银子, 包括她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 也足够她吃喝一辈子的了。但秋穗手脚勤快,并不贪图享乐, 她自始至终都没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二百多两银子钱是她的底气, 有那些钱在, 她日后即便混不出个样来也不怕。但有那些钱在, 家里不必再为银子发愁,她也更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

不怕走了弯路, 也不怕多折腾几回。总之她想多条路子都试试,然后暂且选一条她觉得最好的。

她原是想去镇上支个摊子, 自己煮点卤味卖, 先探探行情, 看看这条路起家行不行。若行得通就继续做下去,或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可去街边赁个小铺继续做。若不行,趁早改换别的,也免得走错了路。

但因已经入了冬,接下来两三个月将会越来越冷,家里都反对她去摆摊卖卤味。秋穗自己认真想了想,觉得家里父母兄弟所言不无道理,所以就暂先改了走别的路。

她打算去县城,想先探探看城里各家酒楼还聘不聘厨娘。若需要的话,秋穗打算趁着年底正忙的这两个月,先好好在酒楼里忙。

这日正好余丰年也要进城去。余丰年因决定要好好备考,所以打算去县衙门同马县令好好说此事,至少这阵子,县里仵作的工作,他是不能再做了。

兄妹二人都要进城,余丰年便去赁了辆驴车来。

兄妹两个都穿得严严实实的,靠坐在一起相互取暖。之前在家里,父母兄弟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晃悠,二人想寻个空闲来好好说说话,也没能有这个机会。

正好趁这个机会,秋穗便问了他梁娘子的事儿。

因妹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的事儿的,所以对那日梁夫人寻到他,对他说的话,余丰年倒没瞒着妹妹。余丰年的心情无疑也有些复杂,他对梁晴芳未必没有一点点的好感。那样明媚的女郎,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在他最落魄、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却主动向他伸出了友善之手。

只这一点他便知道,她看重的,也只有他这个人而已。

但人家姑娘傻甜,他不能真趁虚而入。若他如今已是举人的身份,他怕会将那日梁夫人的话听进去。但如今他一穷二白,连个秀才都不是,他又拿什么来做保呢?

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举人就更是。梁夫人要他保证能在明年秋闱中高中,他不能保证自己做到,所以给不了承诺。

既然承诺不了,又何必耽误人家?

她不是非他不可的。凭梁大人正三品的官衔,京城里随便找一个,都要比他强百倍。

秋穗是最能懂哥哥的心的,所以她听后,也十分怅然。

不过她还是鼓励哥哥:“梁夫人能那么说,梁家肯定还是看好哥哥的。梁家不是莽撞的人家,人家书香门第,最是知书达理的。既能想给哥哥的一个机会,想来梁夫人事前已经打探过哥哥了,除了哥哥暂且还无功名外,对哥哥别的都很满意。好人家给女郎相看,除了看外在的功名和家世,也会看内在的品性的,至少,哥哥内在的纯良是得了梁夫人的心。”

又说:“依我看,哥哥既然已经决定了考仕途,就索性暂别多想旁的。不管之后如何,就先好好考来年的这场县试,若是中了,届时也是秀才了,秀才虽在梁家眼中不算什么,但至少也是一种态度。或许,梁家看到了哥哥的拼搏和志气,愿意再等半年看看呢?”

余丰年转眼看向妹妹,笑意温和:“你这是套我的话呢。”

“哪有。”虽被看穿了,但秋穗仍嘴硬,抵赖不承认,“我就是在鼓励你嘛。”

余丰年则点了点头,也没再说旁的,只道:“先考考看吧。”

驴车一路晃着往县里去,待进了县城后,兄妹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办各自的事去。但约好了,最迟下午申初时分,要在县衙门口碰面。

秋穗在八岁之前,是常来县城逛的。那时候爹爹还没有生病,家里也算殷实,一旦逢个什么节日,或是有个什么庙会,爹娘都会带他们三个孩子来凑热闹。

十二年过去了,如今再回想起来,秋穗仍觉心头暖暖的。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秋穗倒没急着先去忙正事,而是慢慢寻着记忆逛了起来。

而那边,马知县得知余丰年此番来是要推了衙门里仵作的工作时,他心中不无遗憾。但听说是京城里的傅提刑建议他考功名的后,马知县又很骄傲。

余丰年是他衙门里的人,如今得了上峰赏识,无疑也就是他在上峰那里也挂了名。

再一想,小县城里,凶杀案也少,一年半载都不一定出一桩。衙门里也不只他一个仵作,只要不是那种离奇的杀人案,旁人也能应付得来。若真遇到那种离奇的凶杀案,届时实在破不了案,大可再去请他来帮忙。

而他呢,若是明年的县试上能考中秀才,无疑他这个县令脸上也有光。

日后若他飞黄腾达了,肯定也会念及旧时自己对他的好。

这样算起来,怎样都是好事一桩,他又何必拘着人不放?所以,马知县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答应了。

“前程是大事,你想去试试,本县令身为父母官,当然鼎力支持。”马知县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面上也乐呵呵的。

同余丰年也很熟了,不免又和他聊了些此去京城发生的事。

余丰年知轻重,自然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未提。

二人正说着话,府上一个小婢匆匆跑了过来,一脸急切道:“夫人差奴婢来,问老爷什么时候忙完公事?”

“急什么?”马知县立即黑了脸,“我这里有要事,你就不能让夫人等一等吗?”

余丰年立即站了起来,要告辞,那边小婢仍垂着头道:“夫人说,这是小姐的及笄礼,是天大的事儿。如今府上的厨子辞了工作回家过年去了,外头聘的又临时摔跤断了腿。如今眼瞅着就要年关了,各大酒楼都忙,哪里去找大厨来顶上?小姐及笄之礼也没几天了,按说,这两日府上都该准备着忙起来才对。夫人说,老爷怎么着也是县令大人,老爷快给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