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巴星人的大礼(第4/5页)

下边的人和场外的人又问了很多问题。有人问,长生之后,如果我当男人(或女人)当腻了──要知道这一生可不是几十年,而是千千万万年哪──能不能换换性别?格巴星人说可以做彻底的变性手术;又有人问,如果一个人当老人腻歪了,能不能回头当年轻人?格巴星人说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不行,除非他自杀后重新克隆。场外一名观众提了一个问题,我印象比较深。这人的头像没有在屏幕上出现,但说话的口气怒冲冲的,好像世上人都欠了他两斗黑豆钱。他说他坚决反对长生,为什么?因为──“我今年53岁,好不容易熬到副市长,还巴望着市长早点退休呢。要是人人都长生了,是不是下层的人永远没有提升的机会?”李隽立即怒声说:

“格巴星人说,这是地球人内部的问题,你们内部解决吧,请不要拿来问他们!”

奇怪的是,这次格巴星人并没有给我“打电话”,而在过去,他们总是同时回答俺俩的。兴许这并不是格巴星人的话,是李隽自己的意思?不知咋的,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问话的人多半是那天和李隽一块儿到河边和她吵过架的那个老男人。李隽听出了他的声音,要不她不会这样不冷静。

下边立刻冷了场──人们以为这是格巴星人在发脾气,所以再说话就得谨慎了。谁敢惹恼格巴星人?谁敢拿长生来赌气?李隽大概知道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头,忙换上笑脸,请大家继续提问。台下一个男人站起来说:

“我劝大家对这件事要谨慎。长生──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不过我知道一句话:天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的。再说我有一种感觉,从格巴星人回答问题的情况看,他们对于‘长生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像并没有清晰的概念。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自己并没有实现长生,而是把这项大礼先送给咱们?这样的大公无私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我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个想法我刚才就有,可咱脑筋笨,理来理去理不清楚。这个先生一说,我才明白了我刚才为啥不安。我急忙把他的话在脑子里传给格巴星人,想听他们咋回答,他们平静地说:

“格巴星人确实还没实现长生,但我们将和地球人同时实施。”

这个回答让大家非常感动──他们的确大公无私啊,把最好的东西拿来和地球人同时分享。除了感动之外,听众们心里还有一点小九九──大家都为刚才格巴星人的发脾气而担心,哪能再让这个说话不检点的家伙得罪他们。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责备他,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又抢白道,如果他不想长生,完全可以退出的,没人强迫他。这家伙见惹了众怒,长叹一声,闭上嘴巴坐下了。

电视访谈进行了很长时间,大伙儿的意见基本统一了:接受格巴星人的大礼,而且要尽快!格巴星人对讨论结果也很满意。

这以后俺俩又去国外参加了几次访谈。不管在哪个国家,赞成长生的是大多数。当然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也有一些反对的,反对的原因奇奇怪怪。比如有些伊拉克人和伊朗人反对,说“宁可自己不长生,也不愿犹太人永存天地间”;有些犹太人也反对,说“放弃死亡就背弃了与上帝的盟约”;有些天主教徒虽然不反对长生,但坚决反对为已经怀孕的女人引产……不过这些反对意见占不了上风。

没有访谈时我和李隽也闲不住。早在第一次访谈结束后,立即有位胖老板把俺俩拉到贵宾楼饭店宴请。他是想请俺俩给做广告。他们说长生之后,别的药都没用了,只有他的营养药会卖得更火。为啥?长生的人更需要聪明的脑瓜,也更值得为智力进行投资──想想吧,一次投资就是千千万万年的收益啊!

胖老板把想法说完,李隽沉下脸,冷冷地横我一眼,不说话。我再笨也能看出个眉高眼低,知道她不想和我这样的次等货色搅在一块儿。这女人像是会川剧的大变脸,眼一眨就变,在台上笑得十分甜,台下看我时眼神像结了冰。我对胖老板说:

“我这丑样哪上得了广告,你们拍李小姐一个人就行。”

胖老板坚决地摇头:“不行,必须两人一齐上。为啥?鲁先生虽然──我实话实说,你别见怪──虽然丑了一点,可是你这张脸天生有亲和力,显着忠厚,对老百姓的口味儿。再说,男女演员之间的容貌反差大一点并不是坏事,天底下毕竟美人少、丑人多,你们俩这么一组合,让天下的普通男人都会有了点指望,所以广告效果一定很好。”他笑着问李隽,“李小姐意下如何?敝公司准备拿出12000万元做酬劳,你俩每人6000万元。”

6000万元!这个数把我吓坏了,6000万是多大的数,要是用百元票堆起来怕是得一间房吧!别说我,李隽也动心了,她略微想想,立即把冷脸换成笑脸,甜甜地说:

“我没意见。鲁先生你呢?不过我要抗议老板你刚才说的话,谁说鲁先生丑,他的容貌……其实很有特点,很有男人味儿的。”

胖老板大笑:“那就好,那就好。”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当场签了合同。宴会回去后我立即给翠英打了电话,那边是一声大叫:

“6000万!我的妈呀,咱俩卖沙得卖多少万年才能赚这么多!”

翠英喜洋洋的,隔着电话我都知道她笑得合不拢嘴。我警告她:“广告可是我和李隽两人去做,老板说了,她得靠在我身上说句广告词。我事先说明,你别吃醋。”

翠英略略停了一会儿,然后痛快地说:“靠就靠吧,她在你身上靠一下,咱6000万就到手了,值!”

我问明山这些天咋样,翠英说他的病没有恶化,兴许是有了盼头,一口气在撑着哩。又笑着问我:“这几天打喷嚏不?陈三爷可是见天在骂你个‘王八羔子’哩,骂你说话不算话,不让他变年轻。”我苦笑着说:“我确实同格巴星人说啦,说了不止一遍,但格巴星人不答应,我有啥办法。”这时有人敲门,我说:“有人来了,过一会儿再说吧。”

挂了电话,打开门,原来是李隽,刚洗过澡,化过妆,穿一件雪白的睡衣,一团香气,漂亮得晃眼,也笑得很甜。我真没想到她会来我这儿串门,忙不迭地请她坐。她扭着腰走进来,坐到沙发里,东拉西扯地说着话:“看来咱俩真有缘分,要不是那天我去河边,咋能让格巴星人选中咱俩?”又问我:“有了这6000万打算咋花?”最后她才回到正题,说:

“鲁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我)你想过没有,全民公决之前,咱俩是世上唯有的两个长生人,投票通过后咱就啥也不是了。千万得抓住这个机会,多赚几个广告费。咱俩得拧成一股绳,可不能窝里斗,把价码压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