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何处去(第4/4页)

爸爸和族人努力劝说他,劝了很久,但爷爷执意不听。这也难怪,一个独居了28年的老人,脾气难免古怪乖戾。眼看夕阳越来越低,爸爸和族人都很为难,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位记者关切地盯着我们,想为我们解难,但他们对执拗的老人同样毫无办法。这时我逐渐拿定了主意,挤到爷爷身边,拉着他的手,努力搜索着大脑中的图瓦卢话,结结巴巴地说:

“爷爷——回去——”爷爷看看我,冷淡地摇头拒绝,但我没有气馁,继续说下去,“教普阿普阿——祖先的话。守住——马纳。”想了想,我又补充说,“我一定——学好——爷爷?”

爷爷冷着脸沉默了很久,爸爸和大伙儿都紧张地盯着他。我也紧张,但仍拉着他,勇敢地笑着。我想,尽管他生气,但他不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孙子。果然,过了很久,爷爷石板一样的脸上终于绽出一丝笑意,伸手把我揽到他怀里。大伙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最后仍是由我降下了国旗。我、爷爷、爸爸上了直升机,其他人则乘游船离开。太阳已经落到海里,黑漆漆的夜幕中,灯火通明的游船走远了。直升机在富纳富提的正上空悬停,海岛、椰子树和爷爷的棚屋都淹没在夜色中,海面上浮游生物的磷光和星光交相辉映。登机前爷爷说,把椰子树和草棚烧掉,算是把这块土地还给朗戈大神吧。离开前我们在它上面浇上了柴油,最后的点火程序,爷爷仍然交给我来完成。爸爸箍着我的腰,我把火把举到机舱外(怕引起舱内失火),用打火机点燃了它,然后照准海面上影影绰绰的草棚轮廓扔下去。一团明亮的大火立即从夜空中爆起,穿透水雾,裹着黑烟盘旋上升。直升机迅速升高,绕着大火飞了两圈,我们在心里默默地同故土告别。爷爷把我拉进去,关上机舱门,我感觉到他坚硬的胳臂紧紧地搂着我。然后直升机离开火柱,向澳大利亚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