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蜜语纪(第2/3页)

“你不用走,我们一起待在这里没关系的。”

她于是没走,可是待得比刚才更加局促。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局促,她主动和他聊天。

他发现这女孩一说话,句句能踩在他爱听的点子上,很迎合很软糯,也蛮有趣。她是一个很在意别人感受的女孩子。

本来他只打算在这里静坐一小会儿,没想到一待就待了好久。

临分别时,那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糖递给他,对他说:“你躲这来是不是因为心烦?给,吃了这个,你就会开心起来了。这本来是我留给我自己壮胆的,现在送给你吧!”

他后来躺在宿舍床上把那颗巧克力糖吃掉了,很甜。就像她眉眼弯弯的笑容一样甜。

他有点后悔分开之前没坚持问出她的名字,没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联谊会上他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总是支吾地岔开话题不肯说。

但好在只要有心,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托人又托人又托人,托了好几层的中间人,问到了那天联谊会带她一起来的那位叫李翘琪的同学。

然后通过李翘琪,他终于找到了她。

起初他约她吃饭,她总有理由有各种事推掉不来。

一开始,他觉得女孩应该是没看上自己。那他也犯不上死缠烂打,于是作罢了。

可后来他越想越不甘心,就算没看上他,也当面给他个说法吧。

于是他又找到她学校去,把她硬约了出来。

跟他见面的全程她都低着头,红着脸。

那副害羞样子说没看上他,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她为什么要躲着他?

后来他渐渐弄明白了。

女孩是觉得家庭条件不好,在他面前感到自卑。

他于是鼓励她,让她讲讲她身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她嗫嚅着告诉他,那是一个很重男轻女的乡下家庭。

她说她有两个姐姐,父母拼着超生也要再生个男孩。所幸第三胎终于有男孩了,但第三胎是龙凤胎,除了男孩,还搭了一个女孩。父母觉得这个女孩是多余的,于是叫她小多余。她从小在家里就没什么存在感,她想得到关注,如果靠闯祸来实现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被嫌弃得打个半死。她只能靠懂事,靠笑,靠使劲哄人。即便这样,她在家里也依然是总被忽略的那个。她说她多希望得到家人的关注和肯定。

她还说他们家按族谱起名,这辈分的孩子泛蜜字,她平时被父母叫小多余,于是上户口的时候,她的名字就直接叫了许蜜余。

所以当别人问她叫什么,她总是不甘心回答。因为她的名字总在提醒她,她是多余的。

她说完这些话后,他对她的怜惜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怪不得她支吾着不肯告诉他,她的名字。因为那对她来说,是一种被嫌弃的提醒。

怪不得她说话时总是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说些别人喜欢听的话。因为如果她不这样,可能在家里面的存在感会更低,更没有人关注到她。

知道她有一个怎样的家庭后,他更想要和她在一起了。

他帮她一起改了名字,叫许蜜语。从此她不再是个多余的人,她是他的谨言蜜语。

所以回头想,他当年到底怎么喜欢上她的?

可能对她的喜欢和爱,最初正是源自于那份对她家世的怜惜。

*

“我当年喜欢你,因为你干净,脾气好,走到哪里都爱笑,都逗人开心,没有人能跟你发得起脾气。”聂予诚看着许蜜语的眼睛,回答她的问题,“知道你在家里的情况之后,就更加心疼你。我想给你认同感,帮你改变,改变你的家庭对你的态度,给你好日子和幸福。”

说到这里,聂予诚哑了声,哽住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选择要带着她一起面对她的家庭。

但他食言了,他累了厌倦了,受不了了,出去找慰藉了。他觉得自己活得真是讽刺,最初他正是因为她的家庭才更加怜爱她,可现在却又因为嫌弃她的家庭而出轨。

他哽住了声,许蜜语却笑着开了口。

她笑得很感谢他,感谢得眼圈都红了。

“是的,我因为你,确实过了几年幸福好日子,这几年家里人也都把我当回事了,我跟家人说话时腰板都变硬了。以前看不见我的父母姐弟也都时不时就夸我,肯定我。这些都是托你的福,予诚,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聂予诚听到这像在做诀别一样的感谢话,心头大痛。他难以自抑地把许蜜语拉进怀里。他不让她看见自己落泪了。但浓重的鼻音还是出卖了他。

他抱着她,哽咽着对她说:“蜜语,是我糊涂了,你原谅我这次,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再也吃不到你做的饭菜,我不想上了一天班很累地回到一个没有你的空房子里,再也没有你给我做按摩!”

聂予诚鼻音浓重,声音都哑了:“是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每天做家务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想着办法逗我开心,替我留心我父母的身体,凡事都想着他们,我的生活得变得多糟糕乏味和混乱?”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哽咽:“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空了,你对我这么好,把我照顾得这么好,只是因为它们太日常了,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价值就渐渐被我忽视了,我就开始单方面放大我为你家里的付出。可一想到再也不能拥有这些看起来最普通的日常,我才发现它们这么宝贵!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在付出的,你付出的更多,只是我们都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蜜语,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还很爱你!这次我不会再软弱了,不会再以出轨逃避,你的家庭以后我还是和你一起去面对,好吗?”

许蜜语把下巴搁在聂予诚肩膀上。眼泪在她脸颊上流成两条小河。这是她第一次在聂予诚那里知晓自己对这个家的贡献与价值。

这个知晓放在平时会让她欣慰满足,现在却令她觉得更加委屈难过。

一定要经历一次出轨,才能换来这番知晓吗?

她哭得心都在抖。但她用冷静的声音告诉聂予诚:“让我想一想。”

*

许蜜语很努力地尝试着,和聂予诚做回彼此的初心,中间没有第三个人;她努力尝试和他回归原来的婚姻,抹去曾有的出轨瑕疵。

但隐隐地,许蜜语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已经发生过的,就是发生了,谁也抹不掉。

尝试着好好过日子的这几天,聂予诚只要晚回来,许蜜语就会无法克制地疑神疑鬼。

聂予诚想抱她亲她,她总是会找借口躲掉。她在心里觉得他脏。

他们努力地像从前那样聊天,彼此都极尽小心翼翼,都努力不去触碰对方的脆弱和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