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地 球(第4/6页)

崔维兹望着她的背影,露出明显的嫌恶表情。“那小东西会读心术吗?”

“别叫她‘东西’,崔维兹。”宝绮思以严厉的口吻说。

“她会读心术吗?你应该能判断。”

“不,她不会,盖娅和第二基地分子也不会。若将读心解释为偷听一段心灵谈话,或是获悉他人明确的想法,那么目前谁也做不到,在可预见的将来也不可能。我们能够侦测和诠释情感,在某种程度上也能操纵情感,但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件理论上做不到的事,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做不到?”

“因为正如你刚才说的,我应该能判断。”

“或许是她控制了你,所以你对事实一直浑然不觉。”

宝绮思白了他一眼。“你要讲理,崔维兹。即使她具有不寻常的能力,也对我无可奈何,因为我不只是宝绮思,而且还是盖娅,你常常忘记这一点。你可知道整个行星的精神惯性有多大吗?你以为一个孤立体,不论多么有天赋,能够战胜整个行星吗?”

“你不是万事通,宝绮思,所以不要过分自信。”崔维兹以阴沉的语气说,“那个小东……她跟我们在一起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我顶多只能学到一种语言的皮毛,而她竟然已经能说流利的银河标准语,还几乎掌握了所有的词汇。没错,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助她,但我希望你适可而止。”

“我跟你说过我在帮助她,但我也说过她聪明得吓人,以致我希望她能成为盖娅的一部分。假如我们能吸收她,假如她尚未超龄,我们也许就能因而了解索拉利人,最后将那个世界整个吸收进来,这样做当然对我们有很大的助益。”

“你有没有想到过,即使就我的标准而言,索拉利人也是病态的孤立体?”

“变成盖娅的一部分,他们就会改头换面。”

“我认为你错了,宝绮思。我认为那个索拉利小孩是个危险人物,我们应该作个了断。”

“怎么做?将她从气闸抛出去?杀了她,把她剁碎,然后给我们加菜?”

裴洛拉特说:“喔,宝绮思。”

崔维兹则说:“真恶心,实在太过分了。”由于笛声早已响起,他们一直以接近耳语的音量交谈。崔维兹默默听了一会儿,笛声没有任何破绽或犹豫。“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一定要将她送回索拉利,还要确保索拉利和银河永远隔离。我个人的感觉是应该将它毁灭,我对它既不信任又害怕。”

宝绮思想了一下,然后说:“崔维兹,我知道你天赋异禀,能够作出正确的抉择,但我也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十分厌恶菲龙。我猜也许只是因为你在索拉利遭到过羞辱,因此对那颗行星和其上居民都怀有深切的恨意。由于我绝不能影响你的心灵,这点我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但请别忘了,假如未带菲龙同行,我们如今仍会留在阿尔法——成了死尸,而且我想已经入土了。”

“这点我知道,宝绮思,但即使这样……”

“她的智慧应该受到赞赏,而不是嫉妒。”

“我并不嫉妒她,我怕她。”

“怕她的智慧?”

崔维兹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嘴唇。“不,并不尽然。”

“不然怕什么?”

“我不知道,宝绮思。假使知道怕什么,我也许就不必怕了,偏偏我不太清楚为什么害怕。”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自言自语,“银河中似乎充满我不了解的事物。为什么我要选择盖娅?为什么我必须找到地球?心理史学有没有一项遗漏的假设?倘若真有,那又是什么?而最令人费解的一点,是菲龙为何令我坐立不安?”

宝绮思说:“很遗憾,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说完她就起身离去。

裴洛拉特望了望她的背影,然后说:“当然并非事事不如人意,葛兰。我们离地球愈来愈近,一旦我们抵达地球,所有的谜团将迎刃而解。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任何力量企图阻止我们前进。”

崔维兹对裴洛拉特猛眨眼睛,同时低声说:“我倒希望有。”

裴洛拉特说:“是吗?你为何这么想?”

“坦白说,我乐意看到生命迹象。”

裴洛拉特双眼睁得老大。“你是不是终究发现地球具有放射性了?”

“并不尽然。可是它的表面温热,比我预期的温度高一点。”

“这样很糟吗?”

“不一定,它的温度可能有点高,但并不代表它一定不可住人。它有很厚的云层,成分绝对是水汽,所以说,虽然我们根据微波发射计算出的温度偏高,但是那些云气,连同丰沛的‘水海洋’,仍然可以维持生命。我还不能肯定,不过——”

“怎样,葛兰?”

“嗯,假如地球真有放射性,就能解释它的温度为何比预期来得高。”

“可是这种推论不能反过来,对不对?如果它的温度超过预期,并不表示它就一定具有放射性。”

“没错,没错,并不成立。”崔维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个问题,思考是没有用的,詹诺夫。再过一两天,我就能得到更多资料,到时我们就能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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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绮思走进舱房的时候,菲龙正坐在便床上沉思。发觉宝绮思进来,菲龙只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

宝绮思平静地说:“怎么了,菲龙?”

菲龙答道:“崔维兹为何那么讨厌我,宝绮思?”

“你为何认为他讨厌你?”

“当我接近他的时候,他会用不耐烦的目光——是不是该说不耐烦?”

“也许是。”

“他会用不耐烦的目光望着我,而且他的脸孔总是微微扭曲。”

“崔维兹承受的压力很大,菲龙。”

“因为他在寻找地球?”

“对。”

菲龙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当我想让什么东西动的时候,他就特别不耐烦。”

宝绮思撅了撅嘴。“喂,菲龙,难道我没告诉你绝不能那样做,尤其是崔维兹在场的时候?”

“嗯,可是昨天,就在这间舱房里,他站在门口,我没注意到,我不知道他正在盯着我。那只不过是裴的一本影视书,我试着让它站起来,我没有做任何危险的事。”

“那会令他神经紧张,菲龙。我要你以后别再那样做了,不管他有没有看到。”

“是不是他自己做不到,所以会神经紧张?”

“大概吧。”

“你能做到吗?”

宝绮思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也不能。”

“我那样做的时候,并不会令你感到紧张,也不会令裴感到紧张。”

“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菲龙突然改用强硬的语气,害得宝绮思吓一跳,还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