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盖 娅(第2/9页)

“你倒是愈来愈深思熟虑,詹诺夫,”崔维兹说,“我反而每况愈下。”

他们又听见气闸开闭的声音,最后,那个人形终于来到太空艇内。

“差不多正常尺寸,”裴洛拉特喃喃道,“这套太空衣塞得进一个人类。”

“我从未见过这种式样的太空衣,甚至没听说过,可是在我看来,它仍然没有超出人类制品的范围,根本不算什么线索。”

穿着太空衣的人形站到了两人面前。太空衣上面是一个圆形罩盔,罩盔面板若是玻璃制品,也一定是单向透光玻璃,因为完全看不见里面。

那人形将一只上肢抬到罩盔旁边,迅速碰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开关,崔维兹根本没有看清楚。罩盔立刻与太空衣脱离,并被举了起来。

呈现他们眼前的,是一张年轻娇媚的脸蛋,它的主人无疑是一位美丽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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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毫无表情的裴洛拉特,此时也称得上目瞪口呆了。他用迟疑的口气问道:“你是人类吗?”

女郎的柳眉往上一挑,嘴唇也撅了起来。从她这个反应来看,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听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陌生语言,或是她虽然听懂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将右手伸到左侧一拉,整件太空衣就被打开来,好像原本只是由一排铰链拴住。当她跨出来之后,太空衣兀自伫立了一会儿,又发出一下有如人声的轻叹,才终于垮成一团。

一旦走出臃肿的太空衣,她看起来更年轻了。她穿着一套宽松而半透明的衣服,外袍刚好及膝,里层的几件也若隐若现。

她的胸部平平,腰肢颇细,臀部浑圆而厚实。隐约可见的大腿看来相当壮硕,但小腿从膝盖到美丽的脚踝都十分修长。她有一头及肩的黑色秀发,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以及一副稍嫌不对称的丰唇。

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后说:“我看来不像人类吗?”这句话证明了她完全了解对方的语言。

她说的银河标准语稍嫌生涩,好像她刻意要将每个字的发音都咬得很准。

裴洛拉特点了点头,带着浅浅笑意说:“这点我无法否认。你是百分之百的人类,而且是赏心悦目的人类。”

年轻女郎将两臂向外伸,仿佛邀请他们看得更仔细些。“但愿如此,两位,许多男士都爱死了这副躯体。”

裴洛拉特说:“我宁愿为它好好活着。”他感到有点意外,自己竟然变得如此油腔滑调。

“说得好。”女郎一本正经地说,“一旦占有这副躯体,所有的叹息都将转变为赞叹。”

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裴洛拉特跟着她笑了起来。

听到这番对话,崔维兹的额头起了好些皱褶。他突然厉声问道:“你几岁了?”

女郎似乎收敛了一点。“二十三,先生。”

“你来干什么?你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我是来护送你们到盖娅去的。”她的银河标准语突然有点不标准了,主要是把单母音转成了双母音。

“你一个女孩子,来护送我们?”

女郎突然现出严肃的神情,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我,”她说,“和大家一样,都是盖娅。管理太空站是我当前的职责。”

“你当前的职责?太空站上只有你一个人吗?”

她的语气充满骄傲。“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那么它现在是空的了?”

“我已经不在上面,两位。但它并不是空的,它还在那里。”

“它?你指的是什么?”

“是那座太空站,它是盖娅。它不需要我,也能抓住你们的太空艇。”

“那你又在太空站里做什么呢?”

“那是我当前的职责。”

裴洛拉特扯了扯崔维兹的袖子,却被甩了开来,他只好再接再厉。“葛兰,”他用接近耳语的声音劝道,“别对她大吼大叫,她只是个女孩,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崔维兹怒气冲冲地摇了摇头,但裴洛拉特已经开始说:“年轻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突然露出快活的笑容,仿佛回应着裴洛拉特温和的语调。她答道:“宝绮思。”

“宝绮思?”裴洛拉特说,“非常好听的名字,想必不是你的全名吧。”

“当然不是。名字那么短有什么好处,那样到处都会碰到同名的人,让人没法分辨谁是谁,男士们还会搞错该爱死哪副躯体。我的全名是宝绮思奴比雅蕊拉。”

“这可实在拗口。”

“什么?七八个字怎么算拗口?我有些朋友的名字长达十五个字,却始终打不定主意该让朋友怎么称呼。我打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用宝绮思这个名字。我妈妈以前叫我‘奴比’,不知你们能否想象这种事情。”

“在银河标准语中,‘宝绮思’代表‘无上欢喜’或‘快乐至极’的意思。”裴洛拉特说。

“在盖娅的语言中也是这个意思,它跟银河标准语没有非常大的差别,而‘无上欢喜’正是我想带给别人的印象。”

“我叫詹诺夫・裴洛拉特。”

“我知道。而另外这位先生,这位大嗓门,叫做葛兰・崔维兹。我们是从赛协尔听来的。”

崔维兹立刻眯起双眼问道:“你是怎样听来的?”

宝绮思转身望着他,以平静的口气说:“不是我,是盖娅听来的。”

裴洛拉特说:“宝绮思小姐,我能否跟我的同伴私下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不过你该知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我不会耽搁太久的。”裴洛拉特一面说,一面猛扯崔维兹的手肘,硬把他拖进隔壁舱房。

崔维兹悄声说:“这样做是干什么?我确定她仍然能够听到我们讲话,或许还能读取我们的心思,这该死的东西。”

“不管她能不能,我们暂时需要一点隔绝的感觉。听好,老弟,别再难为她了。我们根本无计可施,拿她出气绝不是办法。她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女孩,可能跟我们一样身不由己。其实,只要她在太空艇上,我们大概就不会有危险;他们若是打算摧毁远星号,就不会让她上来了。你要是一直这么凶,他们或许就会把她撤走,然后摧毁这艘太空艇——当然包括我们在内。”

“我可不喜欢任人摆布。”崔维兹气急败坏地说。

“谁又喜欢呢?可是凶神恶煞的态度却无济于事,只能让你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凶神恶煞。喔,我亲爱的兄弟,我不是故意要对你这般凶巴巴,如果我过分苛责你,你也一定要原谅我,但是无论如何别责怪那个女孩。”

“詹诺夫,以她的年纪,足以当你的幺女了。”

裴洛拉特板起脸孔。“所以我们更应该对她和颜悦色,但我不知道你这句话可有什么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