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3/4页)

太后沉着脸让人备好膳食,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

自打周太妃失势,太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御书房,有意续起母子情。

将瓷盅摆放在食桌上,太后说了些熨帖话儿,都是关心儿子身体的。

陈述白尝了一口盅汤,淡笑道:“让母后惦记了,朕会注意的。”

太后试着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可刚一抬起,就见他凤眸微敛,赶忙收了回来,掩耳盗铃地扶扶高鬓,“陛下可听说了你舅父家的六郎遭人袭击的事?”

她本想借机说叨说叨太皇太后,哪知陈述白却道:“朕听说此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被收拾一顿也好,知改是益,不知改就是顽固不化,没什么可欷吁的。”

太后再次佩服自己儿子的冷情,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不会去刻意触碰他的底线,“也是,被教训一顿怎么也知道悔改了。”

几乎是磨牙吐出的话,心里怨极。

陈述白沉眉饮了盅汤,让人送太后回宫。

两日后,又到了出宫探望陈呦鸣的日子,殊丽倒挺喜欢这个任务,毕竟能出宫透透气,还能给木桃带些药膏和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明日守夜时,她还得求天子为木桃开个小灶,准许太医为木桃在宫中医治,一想到又要求那男人办事,殊丽歪靠在马车中,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陈述白的兄弟姊妹生来聪慧,陈呦鸣在刺绣上的长进的确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百鸟朝凤图,她自嘲道:“我好像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你可以出徒了。”

陈呦鸣笑着耸耸肩,“那以后,我开个绣坊,你做我的监工大师傅。”

“好啊。”

全当戏言,殊丽没往心里去,回去的路上,按着事先的计划购置起药膏和物件。

自木桃受伤,殊丽对这丫头的疼爱更甚,不管买什么都是最好的,令同行的侍卫们不觉惊叹,殊丽姑姑对下属也太好了吧。

离宫最近的路必然要穿过闹市,殊丽再次见到了在街上摆画摊的陈斯年。

男子换了一件粗布灰衣,米白襟口,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外衫,却丝毫不减损他的风采,往人群中一站,卓尔不群、仪表堂堂。

与殊丽对上视线时,他起身走过来,手里还拄着手杖,“真巧。”

殊丽随口调侃一句:“盲人画师能一眼认出不算熟的人?”

陈斯年笑了笑,似秋风中的一道昳景,“西风扫过,不只卷来了落叶,还携了娘子的味道。”

这话听起来有种怪异的亲昵,殊丽不适地看向他的画板,空白一片,想是没有开张,看他穿着布衣,怕不是把那身湖绿锦衣当掉换银子了?

为了报恩,殊丽又掏出钱袋,将剩下的碎银放进了地上的铁罐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郎君若是处理不了庞府的事……”

“没事了,娘子不必挂心。”

殊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但街上人多口杂,不宜逗留。

告辞后,她走向路边的马车,娉婷身影映入男人的黑瞳。

恰有大风刮过,吹起女子发髻上的雪青色飘带,为她平添了飘逸。

马车驶离后,陈斯年拿起铁罐里的碎银,装进了腰间的钱袋里,之后坐在画板前,执笔绘出了殊丽的背影,以及她鬓上的飘带。

稍许,他走进一家布庄,按着图上女子的飘带,叫裁缝做了一模一样的款式。

细长的飘带垂在掌心,他轻缈一笑,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在后枕部系了一个长长的结,就那么拄着手杖,蒙着眼睛走在闹市中。

几名乔装成摊贩的下属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互视几眼,都觉得纳闷,难不成主子真不想看清这个世间?

人群中,陈斯年还不适应眼前的黑暗,无意中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砰的一声,钱袋落地,被撞的人弯腰拾起,递给他,“兄台,你的钱袋。”

陈斯年道了声谢,拍了拍钱袋上的浮土。若是细看会发现,这分明是殊丽上次连银子送给他的那个钱袋,被他揣进了衣袖中。

“殊丽。”

轻喃一句女子的名字,陈斯年觉得心情大好,期待起下一次的相遇。

一旁贩卖香饮的摊主凑过来,“主子,还摆摊吗?”

“你们继续探听消息。”陈斯年装着心事,拄着手杖离开,今日出来摆摊就是为了“偶遇”那女子,那女子离开了,他还在外面风吹日晒个什么劲儿。

下属点点头,坐回摊位前,刚想吆喝几声招揽生意,眼前被一道暗影笼罩。

他抬起头,就听陈斯年吩咐道:“去替我打听一个人。”

“主子请讲。”

“尚衣监掌印殊丽,我要她从出生至今的所有音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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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里,殊丽去往御书房,向天子禀告陈呦鸣的近况。

天子端坐御案前,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无异状,身体应该是恢复了。

大殿陷入沉静,冯连宽揣度起圣意,摇了摇拂尘,示意宫侍们随他离开。

陈述白抬眼,面露不悦,却没有阻止。

不消片刻,大殿变得空荡荡的,殊丽静静站在那儿,不知一会儿是否会失控,毕竟这里是庄严的御书房,而非用来消遣的寝殿。

纤长的睫微微下耷,她保持着尚宫该有的礼仪,大方体面,规矩谨慎。

上首的男人也的确没有越雷池的举动,一直稳坐案前,处理着奏折。

认真起来的天子,如高山之巅的雪莲,肩头覆雪、睫羽裹霜,威严中透着寒气,叫人不敢亲近。

“你说,陈呦鸣在学刺绣?”

殊丽点点头,笑道:“公主在刺绣上很有天赋,还说,想做绣娘呢。”

既想做绣娘,就是一种淡薄名利的表现,对皇位构不成威胁,殊丽如此说,也是与陈呦鸣心心相惜之后的暗助,想助她尽快摆脱天子的忌惮。

做绣娘......陈述白想起易容成元佑时,与殊丽在山洞里的交谈,那时,她说想做绣坊或布庄的掌柜,他还劝她先从绣工做起。

那是她心底的愿望吧。

“你呢,可有想做的事?”

“奴婢只想守好尚衣监,没其他想做的事。”

她语气平静,听起来不像说谎,若是没有那晚山洞里的交谈,陈述白或许就信了,可恰恰是知道她的憧憬,才会越发不痛快。对元佑,她至诚无欺,对他,永远戴着假面具。

果真讽刺,他和她同样戴着面具,一个为掩容,一个为掩心。

“跟朕过来。”

说完,他起身走到屏宝坐的后面,留给殊丽一个冷漠的背影。

怎么越讨好越适得其反?殊丽有点心累,却也没有耽误,提着裙摆小跑过去,生平第一次走进御书房的屏风后。

屏风后并不宽敞,光线也暗,殊丽想点燃壁灯,却听见幽幽一声:“陪朕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