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就跟你过

鸡叫第一声,云程就睁开了眼睛。

他旁边躺了个陌生男人,身下床板冷硬,身上被面粗糙,睡前喝的那碗姜汤也辣过了头,喉咙到现在还刺刺的不舒服。

原身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过澡,古代人的头发又太长,他现在浑身上下跟有虫子爬似得难受。

但他不敢动。

叶存山也醒了。

可能是听着云程发紧的呼吸做出了判断,看都没看他,就说:“醒了就起来。”

嗓音是才睡醒的沙哑,有一点撩人的磁性。

云程缓缓吐了口气,“哦。”

已经十一月份了,正是农闲的时候。

这对他俩来说不重要,云程名下田地才卖掉,叶存山分家时只拿了山脚下这间屋子。

能给他们种的,只有后院那片开出来的小菜园。

嗯。

是叶存山种的。

云程想一起的话,今天要去上族谱才行。

这具身体营养不良,有夜盲症。

天刚蒙蒙亮,云程看不清。

侧头瞧着叶存山穿衣的动作,也不敢拖延,坐了起来。

他是和衣而眠,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从被窝里出来,还有些冷。

叶存山给他兜头扔了件上衣,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云程扒拉下衣服,稍作犹豫,将身上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破布衣裳脱下,换上了叶存山给他的外套。

这衣服加了棉,上身很暖和。

叶存山还比云程高壮许多,衣服上身后显得宽大,可以包裹住云程的臀部。

昨夜里下了雨,地上湿乎乎的一片潮。

云程下地将被子叠好,又将他那件换下的衣服叠了放在床尾,才一步一步踩实了出门。

循着灶屋里剁菜的声音跟香味,云程捏着衣服下摆过去。

锅里煮了粥,叶存山想省事儿,切了咸菜直接往里下,又在锅里空位贴了几张面饼,忙活完拍拍手给灶膛里添了根柴,再起身从灶眼里舀了一勺热水倒进木盆,招呼云程过去洗脸。

云程立时红了耳朵尖,十分不好意思。

昨晚他想烧水洗澡,叶存山让他自便。

他在厨房折腾了快半个时辰,等到叶存山出来找他,他还在生火。

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云程都看见叶存山唇角一掀,露了一抹轻笑。

大抵是没有见过他这种干啥啥不行,问啥啥不会的“哥儿”了吧。

叶存山是静河村少有的读书人之一,比庄稼人讲究,家里备上了牙粉,这会儿没小气抠搜,也给云程用上了。

在云程慢吞吞洗脸刷牙的时候,他在旁边给云程说:“家里情况你看见了,昨晚也说得很明白,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要为报恩,就不该过来跟我分粮食抢被子。”

“等下你给我说说你都会什么,我带你去县城看看。”

云程很警觉,说到这个事就来了精神,利索洗漱完。

先小声辩驳:“我没有抢你被子。”

然后理直气壮:“给你送媳妇,怎么叫恩将仇报?”

继而又低了声:“我也会挣钱的……”

说完,他小心打量了下叶存山的神色,见他两手环胸,斜倚着靠在门框边,一脸“我就看你吹”的表情。

云程心虚,壮着胆子厚脸皮道:“你昨天说的是,让我自己选。”

叶存山没半点尴尬,“客套话听不懂?我那是让你选吗?我是让你去县城。”

云程可不管,铁了心要赖上他:“我跟你去上族谱。”

看叶存山黑了脸。

他挺腰昂首,往后藏着发抖的手,“我就跟你过。”

撂下一句狠话,云程端起木盆就往外走。

出去将水倒了,他还喜滋滋想:还好我端得动水。

屋里叶存山喊他吃饭,这事儿暂时揭过。

桌上的竹编箩筐里放着粗粮面饼,一人一碗咸菜粥。

粥也是粗粮煮的,脱粒不干净,有些麦麸煮开了飘在粥上。

比昨晚喝的要秾稠,每一勺下去都能舀起几粒米。

云程还是不适应,但能面不改色的咽进肚子里了。

他拿了个小一点的面饼,参考自己的食量,撕了一半放进箩筐。

说不清什么心理,吃了两口后,他闷闷说:“我吃得也不多……”

叶存山都给他逗笑了,放下筷子,将云程留出的半张面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进云程粥碗里。

动作没有读书人的矜持端庄,大手往云程手背一落,无视云程本能挣扎,就着他手用勺子将粥和面饼块搅开了,才松手发话:“吃。”

云程脸又红了,这次没说多余的话,还从没什么滋味的粥里品出了点清甜滋味。

他昨天才穿越的。

在现代,他家境条件很好,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在网上学习交友,后来也写小说、开直播,做手工等等。

别说农耕生活了,他长这么大,饭都没有做过一回。

过敏性哮喘给他的限制很大,云程也是发病休克死的。

他想着,他上面有个哥哥已经进公司能独当一面,下面有个妹妹,聪明懂事还是个学霸。

医生早说过他状态不好,父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样一来,云程走得还算心安。

可老天开了个大玩笑。

眼睛一闭一睁,他脑子就里多出了一份记忆,穿到了架空时代,大乾。

原身跟他同名同姓,境遇可相差太远了。

他才十六岁,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农闲上山打猎摔伤头部,救治不及时,当天就闭了眼。

成了孤儿也就算了,日子苦一点也能过下去。

偏生他是个哥儿,力气不如男人,地位不如女人,长相还非常明艳漂亮,很招人惦记。

父亲还在世时,就时常有流氓骚扰他。

分家后十几年没来往的亲戚,也在原身十三四岁时,就帮着相看亲事,不提对方人品年龄样貌,只看钱。

那谈的不是亲事,是怎么卖孩子。

云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来一次赶一次。

连带村里说亲的人,也都没个好。

如此一来,在村里人缘就更差了。

也是家里穷,地里才闲下,云父就带着斧头弓箭上山打猎砍柴。

说起来,云父还是被同样去打猎的叶存山发现,背下山来的。

原身没什么钱,去大伯父家磕头借钱,额头磕出了血,嗓子哭哑了,也没有求来一文钱。

大伯娘还在这时拿亲事逼他,要他签字画押,卖身去富商家做小。

人是叶存山背下山的,后来听说这事,便拿了点银钱给原身,让他先去请大夫抓药。

可因为先前求人耽搁太久,等到原身带大夫去看时,云父已经闭了眼。

就这样,大伯一家还丧了良心,继续说亲,要他卖身葬父。

原身自然不同意,他卖掉了田地,办完丧事后,打算去还叶存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