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2/3页)

黑色身影蓦然停住,沉思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遮住自己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貌,可随即又反应过来,她一定是又说梦话了吧,都看不见他,又如何……?

转过身去的沉思年倏然顿住,只因他以为无法看见自己的人,竟已然坐起了身,正泪光闪烁的注视着他。

“思年哥哥,真的是你吗?你回来看昭昭了?”景昭近乎贪婪的看着对方,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他。

却被沉思年猛的一下躲开,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颤抖的问:“你能看到我?”

“为什么不能?”景昭下意识说,随即注意到沉思年身体的异样,犹豫着说:“你的身体……你现在是……”

剩下的话没出口,可沉思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见她犹豫着不说,他看着她渐渐露出一个冷笑,“是什么?你说啊?为什么不说?”

景昭嗫嚅着,最后垂眸,低泣道:“对不起,思年哥哥。”

沉思年收了笑,眸光黯然,“对不起,呵,你也知道我这幅样子是拜你所赐啊?”

景昭被他的话说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如果不是她解除了他们的婚契,思年哥哥就不会在忧思过度后病逝了,都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他。

“对不起,思年哥哥,都是昭昭的错,是昭昭害了你。”景昭泣不成声,满脸泪痕。

看着这样的她,沉思年又怎么会不心痛,可是他的死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谁都跨不过去。

“你知道吗?你派来送信的小厮将匕首刺入我胸膛的疼,不及我见到自己送你的双鱼佩被丢在地上四分五裂时的痛万分之一,景昭,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沉思年不紧不慢的说着,像是要把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什么匕首?思年哥哥难道不是……病逝的吗?”景昭顿了一下,像是全然不明白沉思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自己是病逝?见景昭的反应不像是作假,沉思年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没有想过要杀自己,会杀自己的人想来除了那个面慈心狠的景氏主母之外,不作他人之选。

景昭对她这位母亲的了解怕是还没他了解的多,她对景昭偏爱之至,又怎会容忍与景昭朝夕相处的他被解契之后再另行婚娶,活人不能保证遵守约定,只有死人万无一失。

几乎是瞬间,沉思年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只是想通了又如何,他在意的并非生死,而是,“为何要与我解契,就因为这眉心红痣?你厌恶这红痣,便连我也一起厌恶了吗?”

沉思年指着自己眉心的红痣质问,眼中尽是伤情与悲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昭昭从来没有讨厌过思年哥哥,从来没有。”景昭著急的摇头想要解释,却迟迟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因她一句从来没有,沉思年的心便如同死灰复燃,他目光灼然的盯着她,面上却冷声逼问:“既然没有讨厌过我,那为何要与我解契?你有苦衷?”

景昭却沉默着不再开口了,她静默良久只道:“没有苦衷。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要与你解契,思年哥哥要怪就怪我吧,就是拿走我这条命也没关系。”

沉思年好不容易浮上水面的心又忽然溺毙,他用一种似乎从未认识过她的眼神看着她。

她说她从未讨厌过他,现在却又说他们不合适,真把他当傻子一样哄吗?

为何不肯说出原因?她想维护谁?

沉思年一双眼睛几乎血红,恨不得直接附了她身,探寻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沉思年苍凉一笑,低沉的嗓音仿佛在人脑中回荡,“景昭,从今往后,我只愿与你,生生世世不复相见,你好自为之。”

沉思言说完,原本就虚无透明的身影就直接消散在室内,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景昭慌忙掀开床幔,赤脚踩在地上,声色沙哑带着哭腔,“思年哥哥!”

没有人回应她,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只有沉睡之中的飞鸢突然惊醒,起身发现景昭后,连忙上前查看,“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鞋也不穿就自己下床了?是不是奴婢睡太沉了,娘子唤奴婢奴婢没听见?”

飞鸢正心中责备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连娘子喊人都没听见时,就在点了内室的灯之后发现她家娘子像是哭过,眼眶鼻头都红红的一片。

她诧异的上前,心急询问:“娘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马上去叫张医士!”

“飞鸢!”景昭一把抓住要出去唤人的飞鸢,沙哑着嗓音说:“给本家传话,让张德明日一早来见我。”

张德是景昭院子里的小厮,原是她母亲拨给她的人,手脚利落,院子里不缺人,知他马术精湛,便给他安了个送信的差使。

过去与沉思年通信皆由他经手,最后一次也不例外。

可沉思年的意思却好像是,张德杀了他?张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德第二日一早如约到了别庄,他以为娘子又是有什么信想要他送,说起来娘子已是许久没有让他送过信了,不过若是送信,托人送回府上便是,怎么还要他到这别庄来呢?

张德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也没有多想,径直进了别庄,后又被管家带到了青松院,原以为丧尸拜见娘子,谁知张德刚进去就被几个壮汉擒住,五花大绑起来。

他被人带到花厅,景昭端坐在上首,手里捧着白玉茶盏,神色清淡的看着他,明明是一副柔弱的长相,可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像极了她娘景氏主母。

“说说吧!沉思年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杀他?”景昭面无表情的问出这句话,可手里的茶盏却快要被她捏碎了。

张德闻言,神色大惊,娘子她是怎么知道他杀了沈郎君的。

额头冷汗滚落,张德张嘴就想抵赖,却又听景昭不咸不淡道:“你可以选择不说实话,正好,听说你新纳了一位夫人,还给你生了个儿子,我还没同你道喜呢?不如把她们请来这别庄……”

“是!是我杀了沈郎君。”张德突然道,他不知道娘子是不是吓唬他,可是他不敢赌,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娘子会把他绑来,想来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就是抵赖也没用,索性如实托出。

“是主母,是主母让我这样做的,她说,既然您已同沈郎君解契,那他便是您的污点,景氏嫡女不允许有这样的污点存在,所以命奴在送信的时候杀了沈郎君,后面再假称病逝,不让您知晓真相。”

“原来真的是母亲所为。”景昭手中对的茶盏“砰”然落地,碎了满地。

其实她心内早有猜测,如今不过是确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