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梦见了怪物 2 萨姆森号飞船(第3/5页)

霍伯阅读过有关宇航员被爆炸卷入太空的资料。只要有一点推力,他们就会不断远离飞船,飘浮在外太空中,直到氧气耗尽,窒息而亡。但有时候更加糟糕的却是,出于某种原因,连接锁链坏掉了,他们就会跌跌撞撞地、慢慢地远离自己的飞船,无法返回,就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飞船,绝望地死去。

有时候太空服的氧气量可以维持两天的时间。

他们到达了走廊的尽头,那里通往下面的对接层。有一扇紧锁的舱壁门,霍伯花了点时间查看了传感器上的各项指数。前方的大气指数看起来一切正常,因此他输入置换码,随后紧锁的装置应声而开。

伴随着柔和的嘶嘶声,大门滑入墙体当中。

左侧分支连接的是一号、二号对接舱,右侧连接的是三号、四号对接舱。在沿着左侧走廊大约九米远的地方,霍伯看到了一摊血迹。

“哦,见鬼!”韦尔福德说道。

飞溅到防爆门旁边墙上湿漉漉的血迹有一个餐盘那般大小。血液还在流淌着,像蜘蛛网般流向地面。它闪闪发光,还是湿的。

“我们核查一下。”霍伯说道,但是他早已十分肯定他们将会发现什么。门上的传感器已经损毁,但通过观测孔快速查看,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门外是真空状态。墙壁镶板和系统管道都已被吸出的空气所形成的风暴吹得剥离开来。如果那位留下飞溅血迹的人能够坚持住,直到防爆门自动猛烈地关闭……

但是现在他们已被推到太空中,离开了马里昂号飞船,不见了。

“一号、二号对接舱已经不运转了,”霍伯说,“防爆门看起来一切正常。鲍威尔,不要挪动那块仪表板,请确认我们身后的门都已锁紧。”

“你确定吗?”鲍威尔通过耳机说道,“你们会被困在下面的。”

“如果隔间仍在持续损毁,就会威胁到整艘飞船的安全。”霍伯说,“是的,我确定。”

他转向其他人。斯内登朝他身后的血迹看去,隔着宇航帽的玻璃罩都能看到她的眼睛瞪得溜圆。

“嘿!”霍伯说道。

“是的。”她看着他,又瞥向一旁。“对不起,霍伯。”

“我们大家都失去了朋友。我们必须确保不再损失任何一个人了。”他们掉头走向另一边的走廊,朝三号、四号对接舱走去。

“萨姆森号飞船已经对接。”巴克斯特通过联络器说。

“是通过自动模式对接的吗?”

“肯定的。”大多数对接过程都是自动进行的,但霍伯知道维克·琼斯有时还是喜欢手动控制。但这次显然不是。

“取得联系没有?”

“还没有。但我刚才在屏幕上看到有东西闪烁了一下。我先查看一下是什么,如果它什么都不是的话,我再把视图转回来。”

“时刻与我保持联络。我们需要知道那艘飞船里的任何异动。”霍伯带路走着。通向一号、二号对接舱的防爆门依旧敞开着,他们迅速通过未受损的泊船区。

飞船又震颤了一下,通过地板传来隆隆的响声。霍伯用他戴着手套的那只手紧紧地压着墙体,倾身靠在墙上,试图感受神秘撞击所带来的回响。但是回声早已消散。

“拉茜斯,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些撞击吗?”

“不确定。飞船看起来还很稳固。”

“你觉得可不可能是不断损毁的隔间所造成的呢?”

“我并不这么认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早已经在气流的推挤下卷入外太空了。我刚才看到马里昂号飞船在移动。果真是这样,它的飞行模式看样子已经稳定进入到我们之前谈论的正在缓慢衰减的轨道上,也许正以每小时十英里的速度运转着。”

“好的。那么,还有什么别的状况。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小心点儿往下走。”拉茜斯嘱咐道,他通常并不说这些关心人的陈词滥调。

他们又穿过了两扇舱壁门,两次检查传感器以确保另一边的隔间仍然密封完好。正当他们快要抵达三号、四号对接舱的时候,霍伯知道他们将会目睹飞船被损毁部分的场面。

对接舱是两对突出的构件,位于马里昂号飞船的底部。一号、二号对接舱在起运发射口一侧,三号、四号对接舱在右舷侧。在靠近连接三号、四号对接舱的走廊时,两侧出现了观察窗。

“哦,见鬼!”霍伯抱怨道。他是第一个看到的,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斯内登和韦尔福德震惊的喘息声。

对接舱起运发射口的前三分之一部分,包括对接臂和部分气闸装置,仿佛都被一只巨手一扫而光。一号对接舱已经彻底消失了,被撕扯到一旁,只留下参差不齐的锯齿状撕裂口。二号对接舱的部件仍然是完整的,包括一只长长的条状对接臂,它就是产生间歇性撞击的源头。它松散的末端总是与断裂的金属碰撞,闪着火花的电缆是黛利拉号飞船上的组件,有几个人大小,也许有十多吨重。还有一大堆从马里昂号飞船下面扯出来的混乱的无法辨别的金属、镶板和电气系统,它们被扫落下来,从二号对接舱的受损上部结构反弹出来,然后再一次被弹射回去。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定的反弹动量。虽然移动不快,但是这些动量的影响足以通过飞船的腹部使整个飞船发生共振。

发生碰撞时,黛利拉号飞船差一点就被撞散了。撞击带来的碎石仍然随着马里昂号飞船飘浮,在远处,行星上暴风雨肆虐的表面映衬着飞船碎片的剪影,霍伯能看到大块的飞船部件正在缓慢地远离他们。

“那里有个人。”韦尔福德平静地说道,指向一边。霍伯看到有个人形状的东西压在二号舱的遗骸上,被钉在一些撕碎了的金属上层结构上。他分辨不出这个人的性别。因为遗体已经严重残缺,身子裸露着,而且头部的大部分组织也不见了踪影。

“我希望他们所有人经历死亡的时刻都是瞬间结束的。”斯内登说。

“他们都已经死了!”霍伯猛地说道。斯内登叹了口气,举起一只手表示歉意。他的心脏怦怦地快速跳动着。在十七年的太空旅行生涯中,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当然,一直都有人故去,因为太空是一个如此充满敌意的地方。意外事故司空见惯,这才是臭名昭著的更大的灾难。阿基米德号客船在通往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的过程中,被一阵流星群击中,造成七百多名乘客和船员罹难。在外层空间一颗大型卫星上的殖民地海军基地中,因其环境系统的破坏,超过一千人丧命。

甚至更为久远的是,在他作为一名菜鸟领航员航行太空的岁月里,他曾遭遇过环绕在木卫三轨道上的拿非利宇宙空间站稳定器失灵的事故。这件事直至今天仍是一个经典案例,仍被拿来告诫有志于从事外太空探险工作的人们。因为直到最后一刻,飞船上的三百个人都依旧在继续他们的实验,传输数据,并带来充满希望的好消息。这是人类决心的一种象征,人类决心超越自己星球的局限,最终超越整个星系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