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第2/3页)

萧其臻忙说:“这点我考虑到了,不以庆生的名义,就说你近来办事辛苦,我办酒宴犒劳你,便是杭妈妈也无话可说。”

柳竹秋已看清跟他没可能,不愿承他的情,但二人正在合作,若连这点事都推却也太小气别扭了。假装高兴地道谢,叮嘱他别太破费。

此后的两天她都忙着看情报,生日前一天来了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温孝廉,您的小夫人来了。”

听门人如此通报,柳竹秋愣了愣神,赶到大门口,见白桃领着两个丫鬟等在那里,还亲手捧着一个锦缎包的大包袱。

她猜是朱昀曦派来的,进屋后白桃送上那个包袱,以道喜的口吻说:“太子殿下命我来给您送生日礼物。”

太子这样惦记她,是喜亦是忧。

柳竹秋解开包袱,打开里面的礼盒,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精致的乌纱帽,两翼和帽檐嵌了黄金花丝,额部坠着一块美玉。

乌纱帽古已有之,各阶层都能穿戴。到了本朝正式定为官员独有的着装标志,就样式来说官阶越大,乌纱帽的双翅越窄。

这顶乌纱帽的双翅宽度分明是宰辅级别的,体现出的寓意令柳竹秋欣喜激动。

上次朱昀曦说明白了她的志向,送这份寿礼莫非是在表态?

白桃瞧着蹊跷,疑惑:“殿下为何送您乌纱帽呀?难不成是在说要给您找个高官厚禄的丈夫?”

两种解释都可喜可贺,柳竹秋忍不住捧起乌纱帽试戴,尺寸正合适,的确是送给她的。

再看盒子底部有一封贺帖,她拆看,上面是朱昀曦的字迹,写着:“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

这两句诗出自杜甫的《寄韩谏议》,意思是希望朝廷将贤臣招回庙堂,委以重任。

其含义可以坐实她的推测,太子终于肯正视她的愿望,并给予了她渴望的答复。

她顿时产生一种醉酒般的晕眩感,神思插上大鹏的翅膀高飞,欲上九天揽日月。

太子即位后真会给我官做?他那么好面子,若是撒谎绝不会与人把柄,这次应该不会再失言了。

白桃没见柳竹秋这样高兴过,也想不到她的志向是做官,还当自己猜对了,忙问:“柳大小姐,殿下真要把您许配给别人?”

柳竹秋摇头:“不是。”

“那您为何这般高兴?殿下又为何送您乌纱帽?”

“哦,我上次跟殿下开玩笑,说想弄顶乌纱帽戴着玩。没想到他竟把我的戏言当真了,是以受宠若惊。”

白桃听信了,放心地点头微笑。

柳竹秋知她们旅途劳顿,叫人烧了洗澡水,做了白桃爱吃的粥菜,晚上留她在房里过夜。

二人正闲聊,窗外响起琴音,似流波,似浮云,纡余婆娑,霍濩纷葩。

白桃听出弹的是《相思调》,得知弹琴者是萧其臻,狐疑戏谑:“这萧大人好没分寸,和女子为邻还弹这风月小曲,就不怕人误会。”

萧其臻处理感情、事务笨拙腼腆,与柳竹秋朝夕相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撩拨,情思泛滥几欲决堤,只好倾泻于琴弦,时不时弹几曲风花雪月的旋律,指望向心上人传情达意。

柳竹秋全当不知道,拒绝求爱者,无视比怜悯更有用。

她不能向白桃承认这点,解释:“你误会了,萧大人精通音律,案牍劳形后常靠抚琴解乏。我们住得近,正好叨光欣赏,怎么能反过来怪他呢?”

白桃没跟她争论,心里自有主意。

次日萧其臻设宴款待,请来戏班子搭台演出。

白桃陪柳竹秋出席,戏班送上戏单请主人挑选。

萧其臻点了出《雌木兰替父从军》,借此赞扬柳竹秋。

柳竹秋礼尚往来地点了一出《包公审案》,传达对他的敬意。

萧其臻心下欢然,破例多喝了几杯酒,以酒壮胆,视线也敢在她身上稍做逗留了。

柳竹秋不在意,白桃却很介意,拿过戏单点了出《西厢记.琴挑》。

看戏时故意挑剔:“这张生的琴技比萧大人差远了,扮相也是。”

她曾是太子的宫女,寻常官宦也得礼让三分,萧其臻不便跟她计较,只纳闷她为何出言讽刺。

柳竹秋知白桃疑心萧其臻,故而寻衅刁难,好言劝止:“白桃,不许拿萧大人开玩笑。”

白桃淡定地向萧其臻赔不是,过会儿照样畅所欲言。

“这张生明知人家是未出阁的闺女,还弹琴挑逗,不是挖空心思毁人名节吗?装得再痴情,骨子里也是个又奸又坏的下流胚子。”

萧其臻如同被她指名道姓唾骂,比烈酒更热辣的羞愧瞬间烧红了他的头颈,窘促地转过头,似盘子里的油焖大虾般狼狈,直到散席也没敢主动跟柳竹秋说话。

柳竹秋很尴尬,回房后责备白桃。

白桃爽利泼辣,又拿她当恩人,立誓竭诚报答。认为她眼下处事失当,便耿直地指出来。

“柳大小姐,我知道您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您毕竟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该避的嫌疑还得避,否则落下话柄,对您的前途不利。”

她和云杉互通声气,都拿柳竹秋当朱昀曦的外宠,坚信她会入宫,还将取得显赫的地位。

“我听云杉说,您走的这段时间殿下每日都在思念您,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我从小追随殿下,他对妃妾们都很体贴,可从没特别眷恋谁,在她们之间来去,倒跟去衙门公干似的。唯独到了您这儿才有了相思缠绵的样子。您得殿下钟情,日后还愁不宠冠后宫?为着前程也该保重清誉才是。”

白桃一番苦心告诫催熟柳竹秋心中自种的苦果,怪她先跟太子甜言蜜语,让他身边的侍从们都当了真,总不能解释她当初那么做贪的只是太子的皮相吧。

哂笑敷衍:“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但萧大人正直无私,你千万别错解了他的。”

她怕朱昀曦知道萧其臻对她有情会对其不利,必须把他摘干净。

白桃今天在酒席上取得实证,理直气壮道出见解:“您可能没留意过,不知道萧大人对您的情意全写到他那双眼睛里去了。他看别人时双眼都像明察秋毫的镜子,看您时眼里却汪着两泓水,铁定对您魂牵梦萦呢。”

见柳竹秋神气烦恼,又噗嗤一笑,安慰:“您放心,我不会跟云杉说的,这种事不能让殿下知道。”

白桃第二天启程回京,柳竹秋送她出城后直接去找萧其臻赔罪,要充分传达歉意,还不能让他浮想联翩,她也是仔细斟酌后方拟定措辞。

“萧大人,白桃不了解您的为人,武断错怪,还请您见谅。”

萧其臻难受之处在于他觉得白桃的话没错,此刻听出柳竹秋在刻意回避他的感情,心情更低落了,不想让她难堪,忙转话问:“高勇要求的破案期限快到了,你想到挑起争端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