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第2/3页)

她矜持地露出哀怨,柔声道:“殿下想想臣女历次救驾的情形,怎忍心说这种话?”

朱昀曦冷哼:“肯为我拼命的人多了去了,还不都为着高官厚禄。”

“……臣女最初是为着殿下的美色。”

“……我该夸你诚实吗?”

讽刺刚出头,狡猾的女人已及时投怀送抱,娇声撒娇:“古今哪个痴情郞不是拜倒于美人的姿色下才甘愿为其赴汤蹈火?要不怎么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臣女一开始是迷恋您的外表,而今已被您的才华深深吸引,爱得更投入了。”

能赢得她不计前嫌的姿态,朱昀曦松了口气,搂着她试图找回点场子。

“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有才华啊,不是华而不实的草包?”

“殿下又吓唬臣女,您在音乐方面就才华横溢,只《边沙行》已足以列入传世之作。”

“音乐只算末乘,你看你相好的那些才子个个文韬武略,博古通今,随便挑一个我也比不了啊。”

历代王朝发展到中后期,君王总会恶意压制贤臣能吏,说白了全是出于嫉妒。

这些皇帝长在深宫,好比金窝里圈养的猪,学问见识都差那些凭真才实学出头的臣下老远,气量稍微狭窄的便过不去自卑这道坎。抱着“你再能耐也是我脚下一条狗”的心态对其羞辱凌虐。

朱昀曦品行比那些暴君昏君好,但也因为自知之明而自卑,故而对何玿微等青年才俊有敌意。

此时他还没盖紧醋坛子,逼着心上人哄他。

看在那纸保证书的份上,柳竹秋愿意抛弃脸皮,卖力取悦道:“他们都是您的臣子,文才再高也是用来为您效力的。再说了,京城才子众多,臣女为何独独对殿下倾心?”

她设置疑问后双手捧住朱昀曦的脸,像托起一颗璀璨的明珠。

“因为殿下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臣女重色不重才,曹子健来了我也会选您。”

她高高噘嘴在他唇上吧唧一口。

朱昀曦心里的芥蒂瞬间凋谢,虽然心有不甘,但被她柔媚摆布的感觉就是如此甜蜜销魂。

古代那些昏君只怕也是这么养成的。

他冲她呲牙:“你真是个奸妃。”

她摇头晃脑谄笑:“臣女更喜欢您叫我佞臣。”

“好吧,那这位佞幸大人打算如何侍奉你的君上呢?”

柳竹秋笑嘻嘻任他摸索爱抚,一面放肆撩拨:“殿下知道臣女为什么送您续断?”

“想跟我和好?”

“不止这个,续断其实是一味补肾的药材,著名的壮阳药‘锁精丸’的主要成分就是它。”

她做事力求极致,勾引人时什么露骨的话都说得出口。

朱昀曦受其挑逗,气恼与兴奋齐头并进,捏住她的下巴发狠:“你是对我平日的表现不满意?那今天非做到让你求饶。”

本次谈判取得阶段性成功,柳竹秋身心都得到满足,回家取出太子的保证书交给春梨妥善收藏。

春梨看后说:“太子真像狗,为了啃到肉骨头,什么作揖打滚摇尾巴的姿势都肯做。”

柳竹秋笑道:“男人不都这样吗?寻常时候精得要死,只有先用情爱蒙昏他们才能讨到点便宜。”

“所以那些谈情说爱时比男人更昏头的女人就是傻瓜了。”

“也不全是,有的是相信自己运气好,能在酱缸里捞出金子。”

“哈哈哈,那还不如自己挖个金矿现实。不过太子会照这保证书上写的做吗?他若反悔丢的只是脸皮,小姐失去的就可能是性命了。”

“帝王家面子最大,除非他不怕生前死后留骂名,目前能得到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保障已经很走运了。”

官职、地位、话语权,曾经的期许逐一实现,柳竹秋觉得目前形势委实不坏,准备先这样稳扎稳打地走下去。

与她言归于好,朱昀曦也心情焕然,回宫途中微微掀帘窥看街景,偶见路边店铺旁种着一株四五年生的柳树。树高丈余,柔条丰密,青翠婀娜。

他心念忽动,命人买下此树,移回东宫种在他的寝殿旁。

宫人植树时他亲自在玉台上监工,云杉疑惑探问他此举的用意。

他脉脉含情地望着柳树微笑:“你不觉得这棵树风流可爱,很像柳竹秋吗?”

他自愿被她迷惑,并视其为享受,等树种好后命云杉速去磨墨润笔,想趁着充沛的灵感完成构思了两个多月的大作。

从观鹤园回来的第三天,柳竹秋收到朱昀曦的来信,这封信很特别,是一首名为《细叶赋》的骈赋。

自古赋是最难写的,所以有“才弱者只能为诗,不能为赋”的说法。柳竹秋从未见太子做过诗,倒先看到了这篇专为她写的赋。

他在赋中对她的品德、才干进行了高度赞美,还用夸张到没边的语句吹捧她的美貌,让她怀疑他的眼睛是否有问题。

什么“美如新柳,濯濯风前”、“倩影映月,馨香堕风”、“红粉出桃花惭,清姿较芳草鲜”……

又斥赘言刻画自身对她的倾倒迷恋,“鸳鸯衔来幽梦,蟋蟀唱罢静女①”、“爱而不见,珠泪悄弹”、“巧笑常乱心曲,妙音频萦耳畔”……

柳竹秋一目十行读完便不忍再看,相信朱昀曦没找代笔。这酸不拉几,看似华丽其实狗屁不通的文笔就是他的风格,一般人想模仿还不太容易。

学问好的狠不下心自残笔墨,狠得下心的又没他真情实感,拿去哄哄没读过书的人还行,给她看约等于精神摧残。

殿下,你明明有过人的特长,作首小曲或者唱首歌给我听都不错,为什么非要亲自写情诗呢?是想让我做教书先生帮你批改错词病句?我那年方十五的学生文风都比你清爽自然……

她嫌弃太子的文章,但依然感念其用心,回信谢恩,昧心夸赞他写的《细叶赋》曼声柔调,顾盼有情。

朱昀曦信以为真,本就自觉良好,这下更自鸣得意,将这篇赋认真誊写了帖在寝殿的墙壁上。

俗话说:“人狂无好事。”

他这一炫耀便节外生枝,几天后去向皇帝请安时,庆德帝冷不丁问:“细叶是谁啊?”

朱昀曦的心像沾到盐巴的水蛭缩成细丝,幸好反应够快,猜到东宫的人看了《细叶赋》,把他给告发了。

父皇若看过那篇赋定会怀疑我爱上了名叫“细叶”的女子,认真追究起来柳竹秋的身份就会暴露,须得找借口掩饰。

他经过大风大浪,应变能力有长足进步,当下镇定道:“回父皇,那篇《细叶赋》是儿臣受沈约的《丽人赋》②启发,按自己的想象描写的。”

庆德帝笑道:“朕也奇怪世上哪有这样美好的女子,原来是皇儿虚构的。”

亏得朱昀曦文辞浮夸,把柳竹秋写得天上有地上无,又未载入具体的事件③,这通说辞还混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