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第2/3页)

这丫头胆大倔强之处比她更甚,她真怕她像贸然挑战风暴的雏鸟会因轻率陨落。

宋妙仙接到消息,替她打听春梨行踪,几天后急匆匆来通报线索。

“春梨以前是不是认了神机营的把总许应元做干哥哥?我听内官监的太监说,许应元前两天把自家一个妹子举荐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喜欢那姑娘,已封她为尚寝局的典舆女史了。你说这许小妹会不会就是春梨?”

柳竹秋目瞪口呆,许应元早年与许太后的侄子攀上亲,以太后孙辈自居,如今在官场很吃香,向宫里推人不是难事,春梨定是看准这点走了这条出人意表的险路。

她遽然离座往门外走,被宋妙仙拽住。

“你想进宫去找她?她进了那种地方便出不来了,被太皇太后知道你们的关系,春梨必死无疑。”

柳竹秋急得声音发抖:“皇帝认识春梨,若见面迁怒她照样没活路!”

她不敢想象春梨会替自己承受怎样的报复,怨她不该这么鲁莽。

宋妙仙暗暗感叹春梨的勇毅,安慰柳竹秋:“你别小瞧那丫头,她敢走出这一步必然是有把握的,我早说你们主仆同类,你想想自己当初冒充温霄寒的情形,也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柳竹秋找不到对策解救春梨,去书询问许应元。

许应元回信说是春梨执意要求,他才冒着风险助其入宫的。春梨聪慧有才,深得太皇太后赏识,一上来便让她做了正六品的女官,目前一切安好。

他还劝柳竹秋别通过其他人打听春梨,以免让人知道她们曾是主仆。

柳竹秋料想春梨进宫是冲着接近朱昀曦去的,想获取宠信,做她的内应。

此事谈何容易,以皇帝目前对她的看法,春梨多半会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缠人的悬忧中她迎来与陈尚志的婚期。

朱昀曦将原来的忠勇伯府改名为荥阳县君府赐给他们做新房,并赐资操办婚事。

封妃未果的丑事在前,婚礼自须低调。

陈家这边只陈良机到场,柳家是柳尧章出面,其余宾客零星,亲友们有的不敢来,有的不忍来,连陈良机都认为这桩婚事是皇帝对柳竹秋的惩罚,等她拜完三拜后,对她歉疚低语:“荥阳君,老朽对不住你,我已叮嘱裕儿今后多听你的话,还请你别把怨气出在他身上。”

柳竹秋原本担心和她成亲的不是陈尚志,听了老陈的话才放心。轻轻扯了扯喜绸,俄尔,那边也以相等的力度拽了拽。

欢喜仿佛爆竹炸开,她任由对方牵着喜绸引她入洞房,等家人们掷完喜果,说过吉祥话,纷纷退出门去,屋子安静下来,露出附近激动的呼吸声。

她确认无误,欣悦催促:“裕之,你不想我吗?还不快揭开盖头。”

新郎坐到她身边,红巾如云朵飘走,室内金灯相隐映,银釭迭辉光。只见陈尚志头戴乌纱,穿着青绿色的礼服,俊脸生春,亦喜亦悲地向她凝眸。

二人照面,都死死打量彼此,生怕认错了人。

等看得真切了,立刻用力相拥,不约而同喜极落泪。

太好了,她所嫁的,他所娶的,正是心里那个人。

柳竹秋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陈尚志肩背突起的骨头,抬头质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吗?”

陈尚志回以心疼:“你也瘦了,听说你大病了一场,现在可好些了?”

他伸手摸她的脸,十根手指竟伤痕累累,有几根指甲都脱落了。

柳竹秋惊异地捧住询问,陈尚志含泪道:“我到家就被爷爷关起来了,他不许我去找你。我出不去,想在房里挖地道,可试了好几次都被他们发现了。”

柳竹秋仔细查看伤痕,想象它们愈合前造成的疼痛,心如针挑,加重语气责备:“你这些地方真像傻子,你每天把手伤成这样,谁会看不出来?咱们回京时说好了随机应变,你怎么只会胡闹呢?”

陈尚志也有一肚子埋怨:“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教我如何镇定?我听爷爷说皇上下旨给我们赐婚还以为是骗人的,天天等你派人来看我,可天天都落空。”

他委屈得直掉眼泪,极力向她表达度日如年的痛苦。

柳竹秋一边帮他拭泪一边道歉:“陛下以为你是傻子,赐婚是想惩罚我。我怕他起疑,不敢轻易与你联系,其实也很想念你啊。在收到赐婚圣旨前我都想绝食了断了,当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你一面。”

陈尚志吓了一跳:“怪不得你瘦成这样,我听说你曾进宫面圣,陛下究竟让你吃了多少苦?”

他知道以柳竹秋的性格定是遭受了非人折磨才会生短见,恨自己当时没能陪她共度。

柳竹秋露出苦尽甘来的笑容,抚着他的脸说:“都过去了,再说没那些波折我们也不能堂堂正正成亲。”

她庆幸因祸得福,开始认真欣赏陈尚志的装束。

“你穿这身新郎礼服真好看,是我年少时想象的如意郎君。”

陈尚志也满含爱慕地注视她:“你这新娘子的打扮也很美,像六朝志怪和唐人传奇里那些下嫁凡人的仙女。”

仙凡之恋都很短暂,可他们定会做一生一世的长久夫妻。

忽然他注意到她耳垂上的小孔,惊怪:“你穿耳洞了?”

柳竹秋搪塞:“想着成亲时要戴耳饰便提前穿了,不想孔洞化脓了,养到现在才好,也不敢随便戴配饰了。”

这理由很牵强,陈尚志体量她有隐衷,只问:“那你以后再想扮男子就不容易了。”

柳竹秋笑道:“我当年冒充温霄寒是因为世道不容许我这小女子出头,如今世人已承认我的能力了,我不用再借男子之名。只是……不知陛下会禁锢我多久。”

想到前路黯淡,惆怅趁机侵略她的脸颊。

陈尚志用亲吻替她驱赶,握住她的双肩温柔微笑:“你就把这段日子当成蛰伏,有我陪着你呢。”

柳竹秋会心点头,接着俏皮问:“他们没教你婚礼步骤吗?掀了盖头以后该做什么?”

她做着不正经的暗示,纯良的新郎如梦初醒地拍拍脑门。

“对啊,还没喝合卺酒呢。”

他欢欣地去案几上取来合欢酒和饮酒的红丝小葫芦瓢,葫芦瓢是整只葫芦一分为二的,他斟满后递给柳竹秋一半。

至此洞房花烛终于有了真实感,他好似吃了开心药,合不拢嘴,脱口吟出一首诗:“金屋珠帘蔼暖烟,合卺鸳誓定百年。画中嫦娥多娇媚,帐里新人更骋妍。明月伏檐庆燕喜,红鸾临户照缠绵。”

最后两句尚未想就,思索时柳竹秋笑盈盈接道:“与君结发圆相思,夫妇情同玉石坚。”

姻缘真要天配合,记得当年在这座宅子里初见时,她压根没想到会和愣头愣脑的小傻子成亲。好运气是她的强项,而最能体现吉星高照的就是遇到这样称心如意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