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第2/3页)

“秋”,不正指代柳竹秋吗?

朱昀曦以为得到上天指示,急命人备车轿,要出宫造访荥阳府。

陈维远规劝:“天已晚了,陛下这会儿出去,宫门不能按时下钥,恐惹流言啊。”

朱昀曦执拗道:“朕只能晚上去,你让单仲游今晚去五军营值房,朕待会儿去那里过夜,挑几个忠诚稳重的人跟着朕,到了门禁时分准时下钥便是。”

朱昀曦即位后提拔单仲游为五军营的总兵官,替他掌控兵权。当初争这个位置险些和文官们撕破脸,贬黜了好几个“死谏”的大臣,不过成果很值,至少能保障他在京师以内来去自如。

陈维远觉得主子今晚情绪不稳,指不定会出事,将宫中事交给杨自力代管,陪皇帝微服出宫。

朱昀曦来到荥阳府外,对陈维远下达旨令。

“待会儿先把开门的人扣住,不许往里通报,再去找到陈尚志,把他也扣了,剥下他的衣裳拿来给朕穿换。”

万乘之尊竟要冒充傻子,陈维远匪夷所思地望着他,恳请他三思。

“荥阳君那般机敏,定会认出来啊。”

“快去!”

朱昀曦烦躁催促,他正是顾惜君王体面才想出以桃代李的法子。知道这戏法瞒不住柳竹秋,只想看看她的反应,由此判断她是否真如惠音和春梨所言,对他仍有余情。

跟来护驾的锦衣卫们敲开荥阳府大门,亮出北镇抚司的腰牌警告阍人:“我们是替皇上来办差的,你不声张便一点事没有,敢乱喊一声立马剁了你。”,之后押着他入府。

此时府里各处都还亮着灯,锦衣卫胁迫阍人带路寻找陈尚志,将路遇的下人逐一扣住抓去门房

阍人说:“姑爷多半在我们县君屋里,一叫他必会惊动县君。不过他有时也会在内书房玩耍,只能先去碰碰运气了。”

他们运气不坏,今日有人将陈良机生前寄放在外的两箱珍贵藏书送来荥阳府,陈尚志正在内书房整理书籍,听到敲门声赶忙装傻应对。

阍人谎称李五找他,骗他开了门。

目标刚现身锦衣卫便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按住堵嘴,拖进书房扒去他的外衣用绳索捆绑。

他们下手粗鲁,嘴上却哄着:“陈少爷莫慌,我们是奉旨办事,您暂且委屈一下,待会儿便给您松绑。”

说完用黑布蒙住他和阍人的眼睛。

陈尚志只当朱昀曦又要迫害柳竹秋,急得在地上打滚乱扭。

锦衣卫将他牢牢绑在椅子上,为防他脱衣着凉,还给他披上自家的斗篷。

陈尚志挣扎无果,心急如焚,忽听脚步声响,屋里又进来几个人,门吱呀关上了。

察觉那几个锦衣卫的呼吸声明显减弱,显示出敬畏之意,陈尚志判断来的正是皇帝,他愤怒地用力吸气,若能咬碎堵嘴的布巾,定会不顾后果痛骂。

朱昀曦已换上他的衣衫,冷漠打量一眼椅子上的傻表弟,随意地走到书案前。

案上铺着一幅将要完成的鸳鸯戏莲图,他认得柳竹秋的画风,只见画卷右边的空白处题着一首五律:

“匹鸟②莲间憩,春闺锦瑟扬。娟娟双影系,慊慊两情长。三世缘先定,白头誓莫荒。于飞恩爱侣,比翼在高唐。”

字迹陌生,且看得出是男子的手笔。

柳竹秋自返京之日起便处在他的监控下,没发现她与可疑男子有过接触,会和谁借诗画调情?

朱昀曦嫉火中烧,急于查明真相,注意力转向小傻子,命锦衣卫们带阍人去屋外隐蔽,让陈维远取出陈尚志嘴里的布巾,走近质问:“裕哥,陛下派我来看望荥阳君,你告诉我她近日常与哪些外客来往?”

陈尚志还记得皇帝的声音,紧张惶恐,咬住嘴唇不做声。

朱昀曦只当他吓坏了,装出和蔼语气诱哄:“别怕,我不是坏人,前面那个问题你若答不上来,那知不知道桌上那幅鸳鸯戏莲图上的字是谁写的?”

陈尚志明白皇帝怀疑柳竹秋与男人有染,瞧这态度还想追究,气愤于他的霸道专横,又担心他去逼问柳竹秋,索性勇敢坦白:“是我。”

乍听他以正常人的口吻讲话,朱昀曦懵然。

陈维远反应快,忙问:“陈少爷,你怎么突然清醒了?”

陈尚志顶着剧烈的心跳毅然作答:“我从来都很清醒,为躲仇家被迫装了十几年傻子。”

陈维远眼瞅主子的脸黑云密布,加紧追问:“谁是你的仇家?”

“我几个叔叔暗害了我爹娘,我的保姆怕他们再害我,于是教我装傻子,这事连我爷爷都不知情。”

陈尚志并非冲动暴露,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随即利用目不能视的现状严肃呵斥:“你们回去告诉陛下,我心悦季瑶多年,对她可望不可即,是陛下无意中成全了我,逼季瑶嫁给我这个傻子。他对不起季瑶在先,已没资格过问她的私事,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不该来这儿生事了!”

他掩去与柳竹秋早已定情的事实,避免皇帝加害。

朱昀曦惊疑懊怒,喉头哽住了,目视陈维远代为审问。

陈维远由此与陈尚志展开问答。

“你是什么时候向柳竹秋坦白你不是傻子的?”

“洞房花烛夜。”

“她就这么轻易相从了?”

“她疼惜关照我多年,视我为家人,陛下又强令她下嫁,她能不认命?说到这儿,你们再替我谢谢陛下,要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季瑶也不会这么快接受我。”

朱昀曦心口绞痛,膝盖发软,踉跄斜退两步撑住椅背。

陈维远急忙搀扶,慌惚地替主子抚胸顺气。

陈尚志听出皇帝似乎犯病了,断定这位重体面的表哥不敢揭开他的蒙眼布正面对决,稳住阵脚假做疑问:“你们究竟是谁?真是宫里派来的?”

朱昀曦吩咐陈维远再将他的嘴堵上,坐下来抵御天塌地陷的挫败感。

这时柳竹秋的丫鬟来敲门。

“陈姑爷,夫人病得厉害,你快过去看看吧。”

话刚说完就被躲在外面的锦衣卫捂住嘴,朱昀曦命人带进来,问她:“荥阳君生病了?”

陈尚志担心地侧耳倾听,晚饭后柳竹秋只说有些犯困,看来当时就不舒服,忍着没告诉他。

锦衣卫亮明身份后,松开丫鬟,威胁她老实回话。

丫鬟跪地胆怯道:“夫人今晚回房便躺下了,奴婢以为她睡着了,刚才听她咳嗽不止,去床前查看,才发现夫人发着高烧,人已有些糊涂了。”

陈尚志听了奋力挣扎,朱昀曦也焦急,让锦衣卫押着丫鬟领路,赶到柳竹秋的卧房前,独自推门入内。

丫鬟夸大其词,柳竹秋是发着高烧,但尚未糊涂,见来人轮廓很像陈尚志,便认做是他,虚弱道:“裕之,晓燕那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你快倒碗水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