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4/4页)

兀自纠结了一阵,郑垚衰衰地摆摆手:“请陆大人进来吧。”

陆清则走进来,就看郑垚一脸要死不活的,好奇道:“北镇抚司最近风光得很,百官听到锦衣卫的名头,无不闻风丧胆,郑指挥使的愿景这不是实现了,怎么一脸衰样?”

郑垚更郁悴了。

在他看来,男人可比女人善妒多了,陆清则好久没进宫去见陛下了,这会儿来找他,要是陛下知道了,喝个干醋,他不得倒大霉?

郑垚赶紧一退三尺远,不敢提那些事:“陆老弟……不,陆太傅,怎么忽然来我这儿了?”

陆清则有些疑惑他的态度,不过正事要紧:“我想见见卫鹤荣。”

郑垚嘎了声:“啥?你见他做什么。”

陆清则沉吟了下:“就当是送他一程吧。”

郑垚不太理解:“你和他什么时候还有这交情了?”

但陆清则要见人,郑垚也不会阻止,亲自带着陆清则走进森寒的牢狱中。

一踏进诏狱,视线便是一暗,混着血腥气的冷风扑到了脸上,阴森森的。

陆清则怕冷,将身上的披风又裹得紧了紧,不想再生病。

卫鹤荣被单独关押在死刑犯的牢狱中。

他被收押之后,配合得郑垚怀疑他是演的,供词就像提前准备过,每日不紧不慢地抛出个新的秘密,分明是被审讯的那个,却将审讯的节奏把控了起来,郑垚气得不行,又拿这老狐狸没办法。

走到牢狱深处,卫鹤荣静坐在漆黑的大牢中,昔日众星捧月的卫首辅风光不再,穿着的白色囚服上,还渗着斑斑的血迹,不免叫人唏嘘。

明日就是死期,他的脸色倒依旧平静。

听到脚步声,卫鹤荣睁开眼,看到提着灯的陆清则,也没怎么意外,笑看了眼郑垚,没有开口。

陆清则转头道:“我和他说两句话,说完就出去,郑兄不必陪我。”

郑垚顿时有点犯难:“这……”

“难不成我还会撬开锁带卫首辅走不成?”陆清则笑了笑,“放心,就是闲聊两句。”

郑垚哪儿会怀疑这个,迟疑了下,点头:“成,我去外边等着你。”

等郑垚转身离开了,附近只剩俩人,卫鹤荣才开口道:“樊炜也死了吗?”

陆清则望向他:“卫首辅倒是猜得很准。”

卫鹤荣:“怎么死的?”

陆清则淡淡道:“我杀的。”

卫鹤荣这回就有些惊讶了,抬了抬眉:“他对你下手了?倒是稀奇,怎么会想到你的。”

陆清则:“……”

提起来就火大,因为向志明那蠢货写的奏本!

对那么忠诚于自己的人,卫鹤荣面上倒是不见可惜,悠悠道:“就算不对你下手,他也是必死无疑的下场,对你下手了,陛下更不会放过他,死在你手里,倒是爽快一些,胜过求死不得。”

话毕,他看了陆清则两眼:“看你的神色,我的话应验了?”

陆清则沉默了一瞬,没有接话:“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再谈论旁人的事,我今日来,是给你送行的。卫大人,一路好走。”

卫鹤荣喟叹一声,脸上带了点微笑:“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来给我送行。”

陆清则来送行,没有带话,也没有带酒,说完这句话,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身后落来两个字:“多谢。”

陆清则摆摆手,提着灯往外走。

过了这处监牢,前面又出现了其他的死刑犯,还未到死期,却都已惶惶不已,精神失措,望着提灯而过的陆清则,眼神麻木。

路过一间牢房时,陆清则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探了过去,落在一个死囚犯身上,眯了眯眼。

那是个看起来被关押了许久的囚犯,瘦弱单薄得不成样子,侧身靠在铁栏上,侧影让陆清则感到了几许熟悉。

隔了半晌,他方才发觉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个死囚犯的身形,竟然与他极为肖似。

比之前去江右时,找的那个替身还要肖似。

若是这个死囚犯穿上他的衣裳,一动不动坐着,不是像宁倦那样熟悉他一言一行的人,恐怕都分辨不出来。

陆清则脑中突然闪过个想法。

若要脱身,何必非要正途。

卫鹤荣不就给他示范过了?

就像京城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刑部走水那日,被烧死在牢中的罪人徐圆,还好端端地活着。

脑中闪过宁倦偏执的眼神,以及在前些日子,被宁倦亲口断掉的某种联系。

他思忖片晌,慢慢走了过去,垂眸看着那人,玉白的指节轻轻敲了下铁栏:“这位朋友,有没有兴趣谈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