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统 一(第2/3页)

“来点烤鸭肉?”我转过身,发现费彻纳正站在我身旁。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低窄的额头上,身上没披金色盔甲,只套了件带金条纹的黑色束腰外衣。他递给我一块鸭肉。那东西的气味让我的胃咕咕叫起来。

“我们都应该看不惯你才对。”我说。

他露出惊讶的神情:“会这么说的小鬼,通常是打算解释他们为什么没觉得不爽。”

“你和其他学监什么都看得到,对吗?”

“连你们怎么擦屁股都看得到。”

“你们没有阻止提图斯,因为这是课程的一部分。”

“你真想问的是,我们为什么没阻止你。”

“为什么没阻止我杀他。”

“是的,小崽子。他在军队里会是个有用之材,你不觉得吗?也许当不上运筹帷幄的军事执政官,但他会是个很好的将军,带着身穿星域战甲的士兵,冒着暴雨般倾泻在脉冲护盾上的火雨穿越敌人的大门。你见过钢铁暴雨吗?他们直接从轨道上把人发射下去占领城市?他适合干这个。”

我没有回答。

费彻纳用黑色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

“生活就是最有效的学校。很久以前,他们让小孩低头读书。他们要花上很多年才能学到点什么。”他轻敲自己的脑袋,“但我们有学习仪器和数据终端了;我们金种人还有其他低阶种族替我们做科学研究。我们不需要学习化学或者物理,我们有计算机和其他人去做这些。我们要学习的是人性。为了统治,我们要学习的是政治、心理学和行为科学——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行为有多么绝望,群落是怎样形成的,军队是怎样运作的,事情是怎样出问题的、原因是什么。而这些东西只有在这里才能学到。”

“不,我明白用意,”我嘟哝道,“犯错误会让我学到更多东西,只要我不被他们弄死。”我曾想做殉道者。我从那段经历里学到了多少东西啊。

“很好。你可犯了不少错误。你是个任性的小崽子。但这个地方要你做的就是整理头绪,去学习。这种生活……你们有医疗机器人,有机会从头来过。剧本都是编好的。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第一次考验,入学测试的目的是要你们学会权衡需要和感情。第二次考验是要你们处理团体内部的争端。之后会有更多考验,更多从头再来的机会,更多东西要学。”

“我们里面死多少是在许可范围以内的?”我突然问。

“别担心这个。”

“多少?”

“每年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都会给出一个限度,但今年我们还远远没达到,尽管有胡狼。”费彻纳微笑着说。

“胡狼……”我说,“那天晚上医疗机器人急匆匆地往南飞,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我说出了他的名字吗?哎哟。”他咧嘴一笑,“我想说的是,医疗机器人效率很高。它们几乎能治好所有创伤。但当卡西乌斯发现杀死他弟弟的真凶的时候,那些东西还会那么及时吗?”

我的胃抽紧了。

“他已经杀死了害死朱利安的凶手。看样子你没好好看。”

“当然。当然。墨丘利觉得你很出色。阿波罗觉得你是这儿最软弱的。知道吗,他真的很不喜欢你。”

“无所谓。”

“哦,你应该有所谓才是。阿波罗人缘可好了。”

“好吧。那么,你怎么认为?你是我的学监。”

“我认为你有一个古老的灵魂。”他望着我,把身体靠在矮墙上。城堡外大雾弥漫。有狼在雾气深处嚎叫着。“我认为你和外面那只野兽一样。你是狼群中的一员,却沉浸在深深的悲哀和孤独中。我猜不出这是为什么,亲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如此有趣,如此令人享受!我从没这么快活过。”

“你也是,”我说,“你很孤独,说话总是含讥带讽,和塞弗罗一样,但这只是一张面具。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吗?你很穷吗?在某个方面,你总是个局外人。”

“因为我的相貌吗?”他短促而大声地笑了起来,“那有什么?我长得不像阿多尼斯一样美,你就觉得我是个青铜种?”他往前一倾,因为他的确介意我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

“你长得丑陋,吃东西像猪一样粗野,但是,费彻纳,你嚼代谢增强剂,而不去找雕刻师,他们能把你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只消一秒钟,他们就能让你的肚腩消失。”

费彻纳下颚上的肌肉动了动。他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去找雕刻师?”他突然像蛇一样咝咝地说,“我能赤手空拳杀死一个黑曜种人。黑曜种人!我的辩论和协商能力胜过白银种人。我能做绿种人做梦都想不出的数学问题。我为什么要改变自己的外形呢?”

“因为它阻碍了你。”

“虽然我出身低微,但我有自己的格调。我是有身份的人。”他斧子般瘦窄的脸丝毫不怕我反驳,“我是黄金子民,人类中的王者。我从不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但你为什么要嚼代谢增强剂?”他没有回答。“还有,为什么你只做到学监?”

“学监是个有威望的职位,小子。”费彻纳厉声说,“我是初选官们投票选出来代表分院的人。”

“但你不是统帅,手里没有舰队。你连中队裁决官都不是。更不是什么总督。能做到你刚才说到的那些事的人有几个?”

“没有几个,”他异常平静地说,满脸怒容,“几乎没有。”他向上望去:“你抢到了密涅瓦分院的旗子,想要什么奖励?”

“但主意是塞弗罗想到的啊!”我说,我意识到这次交谈结束了。

“他把这个主意交给了你。”

我要了马匹、武器和火柴。他简单而粗暴地答应了,转身要走。这时,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在他开始起飞时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的神经仿佛被火烧灼,疼痛像沾着强酸的针一般刺入我的手和胳膊。我倒吸一口气。整整一秒钟的时间,我的肺部无法正常工作。

“该死的。”我咳嗽起来,摔倒在地上。他穿了脉冲护甲。我根本没看到脉冲生成器在哪儿。那东西和脉冲盾相似,只不过是嵌在盔甲里面的。

他停了下来,微笑了。

“胡狼,”我说,“你提到了他。那个密涅瓦女生也提到了这个人。他是谁?”

“首席执政官的儿子,戴罗。和他相比,提图斯只是个哭闹的小孩。”

第二天早晨,体形庞大的马已经在野地里吃着草了。狼群试图把一头小母马拖倒,一匹灰白色种马冲了过去,踢死了一匹狼。我要下了这匹马。其他人管它叫奎特斯,意思是“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