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难道这么早就有征兆了吗?

为什么曾经的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她下意识的转过了身。

与此同时,顾恺也走到了她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是从车行里传出来的。

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车行里也没什么顾客,几个销售员凑在一起坐到休息区一起吃盒饭。

其中一个女孩儿此时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躲到了距离桌子好几步的位置,她指着桌子上一个打开的快餐盒,正一脸嫌恶。

“天啊,我这里面也有。”

“太恶心了,小吴,你去买饭的时候没看见吗?”

另外几个女孩儿也叫了起来。

被同事指责的小吴面露委屈:“我去买的时候饭里肯定没蚂蚁,要是有我也不会买啊!是不是放在这儿之后爬进来的?哎呀,你们看,这墙边上也有!”

听了这女孩儿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桌子靠着的那面墙,大家这才发现沿着墙边有一行密密麻麻的蚂蚁正沿着墙壁往窗户的位置爬。

可能这几个快餐盒放的地方正好是在窗边,于是那“蚂蚁战队”中的一小分支闻着味儿临时改变了行程,顺着快餐袋钻进了餐盒里。

“哪儿来的这么多蚂蚁啊?!”

那些女孩儿全都快速的朝后倒退了好几步,恨不得能离桌子多远离多远。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全都离开了盒饭,转到了那黑压压一片,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蚂蚁上。

毕竟这里不是户外,而且车行为了显示高端,装修、卫生都搞得很不错。

这种情况下出现这么多蚂蚁,确实让人惊诧。

“是不是要变天了?我听人说过小动物是最敏感的,这么兴师动众的转移,会不会是什么预兆啊?”沈淙在一旁插话说道。

顾恺望了望妻子。

虽然沈淙说话时的语气很自然,可他能够感觉到妻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身体都有些僵直。

他意识到,她说这番话是想给面前这几个女孩儿一些提醒。

于是一向不太爱说话的顾恺也附和了一声:“确实,动物反常的行动通常是一种预警,很有可能会有大的自然灾害发生。”

“哎呦,好像是这样啊!我也听说过。”

“是,是,蚂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下什么雨啊,你没看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这天热的反常,才六月份都快四十度了!”

“你也说反常了……”

“顾恺,咱去买几个应急储备包备着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天这事儿我看着心里瘆得慌。反正那东西也贵不到哪儿去,放也放不坏。备几个心里安心。”

“行。”顾恺点头:“多买几个。除了咱家,爸妈那里也给他们备着。老人年龄大了,更需要。”

二人不再理会那几个女孩儿,边说边往门外走。

反正能做的他们已经努力去做了,至于采不采纳,这真的只能看各人的命。

好在走出好远他们还能听到那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讨论。

“哎,我也去买几个,要真有点什么事,我爸妈那身体,多点防备也安心。”

“嗐,买那东西能有什么用啊?放那儿也是占地方,里面东西还有保质期,放过期了纯属浪费。不过,可以买点吃的在家备着。别的不说,就这热死人的天,备点吃的也能少出几趟门。”

小姑娘们还说了很多,不过沈淙他们已经走远,听不见了。

将自行车努力的塞到了电动车里,二人将车开离了车行。

待行驶到一个无人的小路时,沈淙将车收进了空间,然后才和顾恺一起去了停车场。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在外多待,直接开车回了顾家的老房子,也就是顾正初现在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比较老的居民区,周围的房龄也基本都在三十年以上了。

与周围那些新建的小区相比,很有几分格格不入。

但也正因为年头长,这里看着更有烟火气。

小饭馆儿,小商铺,一排一排,看上去十分热闹。

顾家就住在临街居民楼的一楼。

家里也如左右邻居一样,将朝马路的阳台封了起来,开了个门,还砌了几个台阶,改造成了一个门面房。

只是他家既不卖零食也不卖文具,在门脸儿的上面简简单单的挂了一个木质的招牌,上面写着“顾家医馆”四个字。

虽然这门面看上去着实不显眼,可名声却极大。

北宁中医院老院长,中医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退休后开的医馆,那来就医的人还会少吗?

好在这会儿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医馆里并没有病人。

夫妻二人进了屋,正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顾正初睁开了眼睛。

看到沈淙,他明显一愣。

“爸。”沈淙叫了一声。

望着与记忆中形容枯槁的老人完全不一样的顾正初,她心里百感交集。

叫出这声“爸”之后,竟哽咽的一时间再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顾正初坐直了身子。

看到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儿媳红了眼眶,他心里的那点不快忽然就散去了。

人各有志。

孩子不过就是想去追寻理想,这又有什么错呢?

他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回到自己的应诊桌前坐下,然后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对沈淙说:“坐吧,别哭。”

听到这记忆中熟悉的声音,沈淙更加憋不住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她想起了自己从南安历尽艰苦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了顾恺为了去找自己而被山石砸死的噩耗,然后哭得不能自已。

公公也是这么叹了口气,说了声:“坐下吧,别哭了。”

一时间沈淙竟分不出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顾恺将“今日休息,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外,然后将门从里面锁上。

就这么一丁点儿的时间,再转头就看到妻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不解的望向父亲,用眼神发出质疑:“什么情况?”

顾正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里屋投了一个热毛巾,回来丢给他:“去给淙淙擦擦。”

顾恺接过毛巾,一头雾水的走过去摸了摸妻子的头,劝慰道:“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

沈淙这会儿正想到当初听说顾恺死时的那份心如刀绞,忽然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顿时大哭出声。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丈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嘴里一遍遍的叫着:“顾恺,顾恺……”

后怕到连眼都不敢睁。

顾正初被小儿媳哭得有几分无措。

他知道小两口这两天就要办手续了。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俩人是换了证之后过来跟自己说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