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发生 第九节(第3/4页)

“接下来,将由警方进行尸检,所以请亲属回避一下。”

医生催促利明等人尽快离开重症监护病房。

利明出了重症监护病房,就看见三个医生模样的男人站在走廊里,后面跟着一个拎着大箱子的女人。三个男人中有些像负责人模样的人见到利明出来,便立刻走上前来。那人大约四十出头,但由于睑上没有什么皱纹,所以显得很年轻。和在这之前一直与利明接触的圣美的主治医师相比,他看起来更加精力充沛,充满活力。

这个男人走到利明面前,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吉住贵嗣,是市立中央医院移植小组的负责人。这次圣美小姐的肾脏摘除手术和随后的移植手术将由我来负责主刀。在进行手术之前,我谨代表全体移植小组的工作人员,衷心地感谢圣美小姐的亲属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

“是这样啊……那手术就拜托你们了。”

利明伸出自己的右手,与吉住握了握手。这时,吉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利明的脸,像发现了什么异样似的吃惊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不对劲吗?”

”啊,没、没有……有些失态,很抱歉。”

吉住再次向利明鞠躬致意,然后垂下眼帘与另外两个看上去像是助手的男人以及织田一起向准备室走去。

尸检不一会儿就结束了。圣美被放在担架床上运往手术室。这时,一位护士走过来,对利明一行人说道:“请你们到休息室去等候吧。”

但利明他们似乎有些不舍,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圣美被推向手术室。在护士的再三催促下,他们才慢慢地向休息室走去,一进入狭窄的休息室,圣美的父母就瘫倒在沙发里,显得浑身无力。而利明则在岳父和岳母坐定之后,又独自走出休息室,来到走廊上,开始打电话。

圣美,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利明一边回想着圣美苍白的脸庞,一边不断地在心中自言自语道。再过一小会儿,我就会带你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去,由我来抚育你成长。

圣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安齐麻理子接受麻醉后,被用担架床运往手术室。她的父亲安齐重德一直紧紧地捉住女儿的手,跟在担架床后面跑动。到了手术室的门前,一名协助推担架床护送麻理子的护士对重德说:“安齐先生,已经到手术室了,请您止步。”

说话的同时,她轻轻地拿开了重德紧握着麻理子的那只手。随后,负责运送麻理子的一位年轻医生打开了手术室的门,让护士将麻理子的担架床推了进去。这一切进行得很快,还未等重德看清楚手术室里的构造,麻理子的担架床和推送担架床的护士就已经消失在手术室的深处了。

“请您不要担心,一切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那位年轻医生向重德保证道。然后,他也跟着进入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又一次关上了。

重德坐在手术室的门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刚才握过麻理子的那只手,有些心神不宁。他感觉麻理子残留在他指间的那种温热的触感仿佛正在消失中。不,不能让它消失掉。重德想着,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安齐先生,请您不要担心,先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下吧。”

一位护士走过来关切地对重德说。随后,她将重德领到休息室,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并从自动售货机上买来一杯热咖啡递给他,重德感激地用双手接过盛满咖啡的纸杯,然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首先是和织田通了电话,就一些具体的事项进行了磋商。然后,他立刻带着麻理子坐出租车赶往指定医院。在去医院的途中,麻理子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暴躁,浑身像抽搐一般不断地哆嗦。虽然到达医院之后,她稍稍恢复了一点平静,但没过一会儿,就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重德记得,在前一次移植手术的时候,麻理子并没有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排斥与抗拒。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呢?

到达医院后,麻理子立刻被带往重症监护病房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对到目前为止的透析史进行确认,测定血压和血液中的钾含量,并进行了好几次透析和输血。随后,医生着重检查了她现在是否患有因病菌侵入体内而引起的感染病症,而对于麻理子表现出的暴躁态度,医生认为这是由于患者在手术前的不安情绪所致,没有必要太介意。最后,在就手术做了一些简单的说明后,医生打算向重德征求最终的意见。这时,麻理子反倒停止了大吵大闹,渐渐安静下来,陷入了一种半呆滞的状态。

“您同意让麻理子小姐接受移植手术吗?”

吉住问道。重德回答说:“当然同意。一切就拜托您了。”吉住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看着麻理子的脸,叫了一声:“麻理子,你呢?”

麻理子没有直接回答吉住,却反问了一句:“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听到麻理子这样问他,吉住想,她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那个肾脏捐赠者吧。于是,他把那个捐赠者处于脑死状态、已经没有办法再生还的实际情况言简意赅地讲解给麻理子听。

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了,麻理子完全符合接受移植的条件。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医生开始为麻理子做一些手术的准备工作。首先是剃去她小腹部的体毛;紧接着,立刻在上面盖上了一块杀菌用的白布,以防止感染;然后,又为她注射了暂时抑制免疫系统功能的药剂。这一切都是昨天晚上的事。出于医院方面的一片好意,重德被允许在麻理子病床旁陪伴她度过手术前漫长的等待时间。这一夜,重德坐在麻理子床边的椅子上,心情沉重得根本无法入睡。

负责移植协调工作的织田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性,她也一直陪伴在麻理子的身边。每当麻理子情绪开始激动、又要大吵大闹的时候,织田就很温柔地哄她,陪她聊天,让她渐渐恢复平静。坐在旁边的重德看到这一切,心中对织田充满了感激,但同时也对麻理子这种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抗拒反应感到担心。现在看来,能够和她好好进行交流的就只有主治医师吉住和这个织田了。

今天下午一点半,吉住到重症监护病房通知麻理子,不久将进行手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麻理子拼命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站在床边的吉住。站在旁边的重德看着女儿,觉得她的眼睛睁得都快要掉出来了似的,心头不禁涌上一丝不安。麻理子的唇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