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共生 第十二节(第3/4页)

麻理子惊呆了,肾脏痛了起来。她竟然忘掉了加油助威的事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青山。

游在最前面的其他班的选手触壁了,紧跟其后的是齐头并进的第二名和第三名。不经意间,游泳池的光线黯淡了下来,太阳钻进了云里。

青山用指尖触摸了池壁,比身旁的对手快了一点点。

“哔”的一声,观众们沸腾了。各种声音像雪崩一样灌入麻理子的耳里。大家都振臂高呼。

“麻理子,我们只得了个第三。”

旁边的朋友跳过来说道。

麻理子欢呼起来——笑着欢呼起来。

青山是一班的班长。身材虽不高大,可运动却很在行。他性格开朗,经常说些有趣的事逗大家开心。麻理子到现在还没有和青山同班的经历,不过青山是年级里的知名人物,所以麻理子早就认识他,从五年级开始,麻理子就觉得青山这个人长得挺帅气的。

至今麻理子还没跟青山说过话,因为青山在女孩子中很有人缘,常常可以看到他和好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的,所以麻理子一直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麻理子觉得青山多半瞧不上自己。

麻理子想当然地认为,既然青山本人是运动健将,那么他喜欢的类型一定是健康活泼,擅长与动的女孩。而自己呢,透析经历过,移植手术也做过,虽说今后能够参加一些体育活动,但不管怎么说也算不上健康。再加上矮小的个子,小腹上的手术伤疤,而且每天都必须吃药,实在只能算是病恹恹的。麻理子一开始就没有抱任何希望。

尽管如此,麻理子还是问过吉住医生。

“医生,我已经好了,是吧?已经不是病人了吧?”

麻理子想要从吉住医生的口中听到自己不是病人的结论。

然而,医生的回答却不是这样。医生警告说,要是麻理子在服药的环节上稍稍有些疏忽,身体就会产生剧烈排斥反应,所以绝不能忘了自己是接受过移植手术的人。

为什么自己会患上肾炎这种怪病呢?那时,麻理干简直恨透了自己的身体。

尽管如此,偶然在走廊上与青山擦肩而过的时候,麻理子还是有些惊喜。放学后,麻理子常常故意从一班门前经过,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里望望。其实,鞋柜和一班的位置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所以,麻理子实际上是绕着教学楼的走廊走了一大圈跑到鞋柜处去换鞋的。青山不在教室里的时候,麻理子便径直走过去。要是看到了青山,麻理子就会按撩不住心中的喜悦,有意放慢自己的步伐。

后来,这一招不好用了。

暑假过后,进入九月的第二个星期,正是大家刚把心从假期,的轻松气氛中收回来的时候。

那一天,麻理子放学后又去一班看看。和往常一样,她微微一扭脖子,用目光把教室扫了一遍。

没看到青山的身影。

就在有些失望的麻理子正要离开的时候,从一班里传出了的怪里怪气的声音。

“安齐,你干什么!”

麻理子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仔细一看,教室里有两个男生坐在桌上,正冲自己诡异地笑着。一班里除他俩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看来像是傍晚的课外活动结束后的样子。

“你怎么老是往里偷看呢?”

是去年同班的两个男同学。这两个家伙经常动手动脚地欺负女生,麻理子很反感他们。

“你管得着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麻理子有意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态度反而刺激了那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突然转变了语气。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就是喜欢青山吗?所以才跑过来偷看!”

被揭穿了。

麻理子的脸涨得通红,本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下,可地只觉得嘴唇颤抖,就是说不出话来。

“真不凑巧啊,青山已经回家了。不过像你这种矮冬瓜,他是不会喜欢的。”

两人冷笑了一下。

麻用子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把身子转了过去。

在她正要开跑的时候,背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嘿,听说她老爸把自己的肾脏都给了她。”

麻理子的双脚定住了。

“自己的肾脏不行了,就把她爸爸的装到身上。”

干吗要提这些!完全是与青山无关的事情。麻理子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身体却已经僵直,不听使唤了。麻理子真想马上从这里消失,可是,自己的腿却无法动弹。

两人谈得很起劲,故意要让麻理子听到。

“就像个弗兰肯斯坦,对吧?”

“为了活下来,居然要别人的肾脏,真恶心!”

“完全是个怪物!肚子里尽是些缝缝补补的零件。”

“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尿尿。”

两个人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在麻理子的脑子里嗡嗡问旋。麻理子不止一次地想喊:“够了!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弗兰肯斯坦!”但是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们快住嘴!”

麻理子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这样喊。话音未落,麻理子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与地板相碰,头都撞晕了。麻理子看见有几个女生正在和那两个坏小子争吵,但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她们究竟是谁。

麻理子逃走了。“麻理子,等等!”虽然还能听到身后有女生在叫,可麻理子还是不顾一切地在往前冲。那天,麻理子觉得从一班到鞋柜的距离特别远。她快速地换下拖鞋,头也不回地朝家中跑去。麻理子一路飞奔,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腹痛如绞,夺眶而出的泪水使周围的景色看上去都变了形。

一进家门,麻理子就扔掉了自己的药。她从药袋里拿出药来,撕开包装,把那些红红绿绿的胶囊和片刑统统扔进了马桶。这都是从医院带回的免疫抑制剂。她打开阀门,药物随水流的旋涡流入了下水道,“咕咚咚”的冲水声在麻理子耳畔久久不能离去。

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弗兰肯斯坦。

麻理子在马桶前面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之间,泪水不住地淌了出来。麻理子在厕所里抽泣着。

……这之后,麻理子的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

她被立即送入医院,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一旦产生排斥反应,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麻理子记得当时吉住是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

“为什么不吃药?”

吉住语气强硬地问道。可麻理子就是不承认。

“我吃了。”对麻理子的这种话,吉住根本就不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可能出现排斥反应。”

“我就是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