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页)

感冒不可能拖这么久还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何况就算是感冒,放在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身上也应得到重视。

“要不还是送医院看看吧。”虞了说:“不管怎么样,在医院医生检查后总能安心些。”

陆邀点头:“如果觉得萱城市区太远,可以去最近的县城医院,只要仪器设备完善——”

“不去……”医院两个字在路奶奶这里是敏感词,当它接二连三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路奶奶几乎是被强迫着从睡梦中唤醒,用力扼着路爷爷的手:“我不去医院,阿溪,阿溪,不去医院……”

路爷爷也想像昨天那样哄着她说不去不去,可是他明白陆邀他们说得有道理,有病就得看医生,一直在家里捱着拖着,到最后严重了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乔,你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

即使路奶奶已经年迈得满头花白,路爷爷也形容枯槁,他却还是用一副哄小姑娘的语气:“保证不会有事,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回家。”

路奶奶:“一定要去吗?”

路爷爷:“我和阿钦都会陪着你,不怕,啊。”

路奶奶握着路爷爷的手阖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路爷爷满面愁容,路钦面对固执的奶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陆邀神色严肃,思索着可行的办法,虞了不敢出声,怕打扰他。

房间里立着五个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路奶奶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路爷爷:“阿溪啊,你什么时候娶我?”

毫无预兆,床前守着的人皆是一愣。

虞了在第一时间飞快看向陆邀,眼睛睁大,眼神亮得像只见到小鱼干的猫。

陆邀揉了揉他脑袋。

路爷爷的手明显有了颤抖的频率:“乔乔,你,你说什么?”

路奶奶重复:“阿溪什么时候才娶我?”

路爷爷已经是一只脚跨进了棺材的人,却因为路奶奶一句话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乔乔,我,我……”

太多的话堵在喉咙,能吐出来的倒寥寥无几了。

路奶奶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覆在路爷爷手背,浑浊的眼神带着憧憬:“你还记得上次在花园里,穿的那件白色裙子吗?”

“其实那是我特意传给你看的,是我让谢裁缝特意为我做的婚纱,我想穿着它嫁给你。”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那件裙子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

“阿溪,那件裙子,我真想再穿一次给你看,你帮我找找吧,进医院之前,我想再给你穿一次。”

“你们路奶奶的母亲,就是在医院去世的。”

房间外的走廊上,路爷爷红着眼眶,用粗哑的嗓子叙述过往:“那时候你们路奶奶才不过8岁,夫人下午还在客厅里陪她们弹钢琴,还约好了第二天去春游,结果晚上就被送进了医院。”

“她在医院守了五天,眼睁睁看着夫人病情急速恶化,从年轻貌美到形容枯槁,撒手人寰。”

“从我们逃出来开始,她就时常不清醒了,在她看来,人只要进医院,就代表了死亡,代表了再也出不来,再也没办法和家人团聚,所以,她一直很抵触去医院。”

“我以为她最舍不得的会是阿钦,没想到,没想到……”

纯粹赤诚的爱意从来不会因为漫长的等待而消散,它只会被寄托在甘之如饴的长久守候之中,永远火热滚烫,不会降温,也不会褪色。

路爷爷将一张泛黄老旧的照片递给他们,眼神带着怀恋:“这是那天乔乔在花园里拍的照片,她后来偷偷送给了我,我一直留到今天,可是那件裙子……我不知道,我没能把它带出来。”

照片时间太久,已经有了很多斑驳的痕迹,路奶奶的脸看不清了,只能看见他捧着一束花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裙子简洁优雅,裙摆在地面铺开一朵蕾丝相间的花。

陆邀或许不知道,但是虞了一眼可以认出这是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很经典的款式,现在婚纱店或者礼服店几乎不可能买到,或许一些怀旧的照相馆或者收藏者手里可能还有机会。

但是这里离萱城太远了,找到再送来也不知道是几天之后。

陆邀寻思两秒:“路爷爷,照片我先带回去——”

“让我试试吧。”

虞了主动请缨:“我带了布料,缝纫机也是现成,这件裙子款式不难,一天一夜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就是一些蕾丝和装饰物可能……”

“不用担心。”陆邀给他肯定的答复:“我来找。”

两人回了客栈,虞了就钻进房间争分夺秒开始忙了。

陆邀没有上去,他往厨房望了一眼,只有关证一个人在吃饭。

“小松。”他问一旁赵小松:“你远哥客栈里的两个客人来过吗?”

赵小松:“来过啊,不过只有那个男的来了,还问过我你和了了哥哥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老大,你要出门?”

陆邀点点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如果那个哥哥再来,你还是告诉他你了了哥哥没回来。”

赵小松:“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陆邀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他上到二楼,敲敲虞了房门后推门进去,虞了正好在做纸样时犯了难,见他回来了,就问:“上次就想问了,你这儿有尺子吗?木尺软尺都行,随便来一个。”

“有,你等我一下。”陆邀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这里头是两条蕾丝丝巾,你看看能不能用。”

陆邀走后,虞了打开塑料袋拿出丝巾,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不是新的,估计是陆邀从哪位邻居家里借了或者买来的,面幅很大,两条加起来用在下摆上绰绰有余。

陆邀很快拿来一把黄木尺,尺寸有些小,但这样的条件下能有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陆邀,你帮我压着些。”虞了将纸铺开,纸张很大,场地限制的情况下一个人不太好操作。

陆邀帮着虞了将桌上杂物都清开放到一边,尽量留出最大的操作台空间。

虞了一工作起来就很容易投入到心无旁骛的状态,细致地量纸,裁布,拼接,走线,每一个复杂的步骤在他手里都如寻常喝水吃饭一般轻松熟稔。

隔行如隔山,陆邀能帮到的忙很少,依旧寸步不离陪在虞了身边。

只是这阴差阳错间,他竟也能够理解虞了往常时刻感叹他是否全能的心情了。

当一个人近距离接触到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却是在行业里登上顶尖的专业领域技能时,生出的景仰钦佩是不会受自己控制的。

而他的情绪或许比虞了的更盛,因为此时此刻的虞了,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在他眼中已然可以类比不可企及的星星,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