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信任(第2/4页)

姜恒倒是愿意敏敏早出去上实践课,如今她无论碰什么墙,父母都能给她兜住。

总比温室里头长大了,头一次吃亏上当就把自己终身栽进去的强。

“是啊,宫里热闹闹乱了几年,以后就会越来越安静了。”孩子长大,孩子告别,自然的轮回。

皇上从前也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跟廉亲王坐在一起,边看雪边吃烤肉。

赏雪烤肉也是廉亲王在安南多年未经过的景儿了:安南几乎没有下过雪,再见京城大雪纷飞,廉亲王哪怕走路打滑都是高兴的,故乡的雪就是这样让人欢喜。

酒过三巡后,烤肉也吃的差不多了。

十三爷在下头串菜蔬——御膳房准备的肉串十个八个人吃也够了,大吃一阵肉不免腻,好在有一篮子鲜灵果蔬,十三爷先削了个苹果烤着吃,觉得烤的酸酸热热的,倒是滋味与众不同。

于是弃肉食草,开始自己穿各种瓜果蔬菜试验来烤。

横竖他今日是来陪吃的,皇上要跟廉亲王说话才是正经。

他边烤边听着上头两位之前势如水火的兄长,心平气和地讲话,甚至探讨起国事来,八爷的声音被风吹了来:“……南洋小国林立,多海域宽广海岸绵长,却少有水师,便早有英吉利等国侵扰的痕迹,皇上要重建水师,自是远见之举。”

直到正事告一段落,开始谈起家务事来时,怡亲王就把自己烤的形形色色的果蔬拿来分享。

廉亲王见十三弟烤了一堆奇怪的蔬菜,就低头挑了半日,谨慎选了一段玉米。

皇上见廉亲王选玉米,倒是叫远远候在下头等着做糖炒栗子的小陆子上来,让他烤几块牛乳蜂蜜玉米来吃。

“这是之前贵妃宫里的吃法,将玉米烤成甜口的,朕觉得滋味不错,你尝尝看。”

听皇上提起贵妃来,廉亲王就势起身道:“臣弟昨日去给额娘请安,听额娘提起,这些年贵妃娘娘多加照顾,凡安南之物到京,总记得送一份给额娘去,大慰额娘记挂臣弟之心。想来是皇上的好意,臣弟心中十分感戴。”

皇上倒是第一回 听说这事,但也不意外,觉得是贵妃会做的事情。

这日下晌皇上就到坦坦荡荡馆来。

姜恒见皇上脸上薄有酒色,就问道:“叫人备一碗醒酒汤吗?”皇上喝一杯脸上也有酒色,喝的快醉了,脸上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还能保持住往日严肃脸,以至于姜恒每回要通过问话来判断皇上的状态。

皇上则攥了她的手,往屋里走去:“外头太冷了,别站在这儿。”又坚决摇头:“不必醒酒汤,朕没事。”

姜恒一边跟着皇上往里走,一边回头示意秋雪:绝对需要醒酒汤,快熬。

一般说自己没醉的人,就是醉了。

秋雪麻溜儿闪了,又让秋霜先上浓茶上去。

皇上喝了一口浓的发黑的茶,却点评道:“你屋里的茶总是淡些,没什么味道。”姜恒在旁不由笑道:“皇上素来不喜酒,年节下推脱不开才少喝两盅。今日倒是喝的不少?可明儿还是万寿节呢。”边说边打开灯罩,吹灭了宫里的灯烛。

一会儿让皇上睡一觉,也好解解酒。

“老八与朕说起水师之事,又说起特开制科一事……”皇上倾身,把姜恒也拉到榻上来坐。人喝多了容易控制不住力气,但皇上倒是还有控制力,轻轻的拉她,示意她上来:“过来靠一会儿。”

秋霜等人早在上完茶就退了下去,冬日屋里暗沉又温香一片。

皇上觉得这一月余来一直奔波的心此刻才终于静了下来。也不说正事了,只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对姜恒道:“听,外头还在下雪呢。”

两人就这样听了一会儿雪的声音。

这样的雪声让姜恒想起她生敏敏那日,皇上隔着窗子与她说话,天上也下着雪。

她听得出神,直到一溜儿风钻进来,她这才往后躲了躲。皇上就扣上窗子,伸手扯了榻上叠着的绒毯来给她盖上。

然后开始有点发呆:“朕方才说到哪儿了?”

姜恒撑不住笑了,提醒皇上道:“特开制科……臣妾倒不知道,什么是特开制科?”

科举里的恩科她知道,多是国有大庆,就在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外,再加一次考试,让举子们多一次考中的机会,是为恩科。

皇上被她提醒,重新找回了程序,就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制科极少开的,用以选非常之才,跟以往的科举考的经义题目都不同,是朕来命题选特用之才。从前皇阿玛在位五十年,也只开了一科而已。”

姜恒闻言心道:这就是特殊人才特殊选拔?

皇上要真想建水师,筛选对海防精通之人,制科无疑是最好的法子:毕竟在时人看来,科举是唯一一条晋身大路,不是说偌大中华,没有如戴梓般的奇才,而是许多人才都被认为是不入正途主流,默默无闻而已。

其实除了极个别的真正学者是以钻研经书古义为爱的,其余科举人眼里,正途不是四书五经,而是能为官为宰。

若是特开制科,只主考海防、水利、机械等专业,保管相关人才就会蹭蹭往外冒。

就像姜恒在前世听过的玩笑,要是足球踢得好高考能加分的话,国足的水平可能没几年就上去了。

正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姜恒好奇问皇上:“先帝爷的制科,选的是什么样的人才呢?”

皇上道:“皇阿玛开的是博学宏词科。”就是选拔文艺水平高的,会作诗作文的。

“那会子三藩初平,皇阿玛需修前明史书,故而开此一科,特召些精于词章的人进京。这些人还不只限于举人,可由各地科道官、四品以上官员举荐。”

皇上显然早有打算:“朕开制科,自不会是博学鸿儒科。必得敦崇实学,能于海防事出力的人才好。”

姜恒举起茶杯:“那臣妾敬皇上一杯,皇上这一科必广纳英才。”

皇上不由一笑举杯,当真与她碰了一下,然后喝了几口,反过来嘱咐她:“虽这酒水淡的很,也别喝多了。”

姜恒:……这人真是醉了。

秋雪让小厨房熬得醒酒汤到底也没派上用场。

屋里只有皇上和贵妃,熬好了汤药秋雪也不敢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娘娘自个儿出来了,笑着对她摇手道:“罢了,皇上已经睡着了,先温着吧,要是起来难受再喝。”

姜恒边说边把自己的小怀表拿出来,快到儿子放学的时间了。

“后殿生好火了?他一向喜欢踩雪,回来得把一身都换过烤一烤才行。”

“娘娘放心,都已经生好了。”

皇上醒来的时候,天儿已经黑透了。

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身在何时之感,好似这一世是茫茫然南柯一梦,他仍旧是魂魄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