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被捉

出乎张子明的意料,败屩妖竟然提出要和他一起上路。

一人一妖相互扶持,离开了这片坟地。

张子明一心想要赶回洪都去,可他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再这么走下去,迟早会直接丧命,更别提带着消息见到战友。

与老翁结伴而行,让这个一直很尊老爱幼的士卒有了顾忌,他明知道这是个妖怪,哪怕外形是老人,也一定不会和老人一样体弱,但是看着那样的外表,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区分他们。

张子明打来的水,做好的饭,都会让败屩妖先动第一口,白天睡觉的时候,更会将自己的外袍给他当被子盖着。如此一来,时间上就有所拖沓,可是这么一拖沓,他快要崩溃的身体反而逐渐好了起来。

在张子明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打水的时候、捡柴火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败屩妖都坐在一旁,用拐杖支着手,仁慈而又温柔地看着他。

他们休息够了上路以后,虽是张子明搀扶着败屩妖,但败屩妖会偷偷把张子明的重量往自己这边转移大半,同时悄悄地提高速度。

有了良好的状态和老翁的帮忙,张子明比预估中还要更块地到达了洪都。

譬如说,本来这路程需走十天,张子明已经紧赶慢赶用一天走了三天的路,可照他的走法,剩下的路走不到一半就会累病过去,有了败屩妖做“累赘”和他的帮衬,现在不到六天,他们已经能够依稀见到那三江五湖了。

前方地势变化多端,有一座山挡在前面,道路看起来也崎岖,但江与湖的水色,却确确实实映入了眼底,洪都就在那里,看不见,但很近。

这时候正好是正午,阳光从头顶洒下来,透过树叶分开成束,一道道落在地上,日头毒,照得人头晕眼花,身上一缕一缕地出汗。

张子明搀着败屩妖的手臂,带他走到了阴影中去。

“阿公,就到这里吧?”张子明弯腰扶着他,让他靠着树坐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燃起的黑烟,担忧道,“仗还在打,到处都是兵,很危险。”

他说着说着就下定了决心:“你在这里等我,仗要是赢了,我就回来接你,不然的话,阿公,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应天吧。”

败屩妖是妖物,又是从怨念中催发出来的,加之在坟地里呆了很久,这样热的天气下,身边还是阴凉凉的,他看张子明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张子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用心,顺着动作坐下,继续道:“这场仗要是输了,元帅接下来一定会很难,但是难,也是有盼头的!哪一个王朝建立起来会轻松?我们就是要从难里边,找出容易来,把它留给后人!”

他盯着老翁的眼睛,严肃道:“阿公,应天府有个镇妖处,你到了镇妖处去,一定能做大事——那个地方的名字虽然是镇妖,但镇的都是坏妖怪,你这样的好妖会没事的。”

败屩妖听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只点点头,而不回答什么,等他停下来,才取出别在腰间的水壶,示意他喝上一口。

他的胳膊没变,还是麻绳一样,细细的几根草编成的,但张子明已不害怕这些,接过水大喝了几口。

看他喝完以后,败屩妖道:“我和你一起去,多个保证。”

张子明大惊:“怎么能一起去?现在那里乱成一片,莫说是人了,狗脑子都能打出来,我自己一个人目标会小上些。”

“更何况。”他接着道,“听镇妖处的道长们说,妖怪是不能随意插手人事的,会受反噬。我现在身负重任,离洪都远了还好说,如此近的距离,气机牵引,阿公你要是再帮我,或助我逃离死劫,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想不到他竟然对这种事了解得这么深,败屩妖诧异地看了张子明一眼,把本来要说的糊弄之词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不怕,我有分寸。”

张子明急道:“分寸在这种事面前怎么会管用?能有多少分寸?”

他觉得自己已经歇够了,于是猛地站起来,拔腿就走:“不多说了,阿公,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赶路去了!”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洪都,一方面还有赶紧离开败屩妖的意思。

谁知道张子明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败屩妖用他那老迈沧桑的声音喊了一句:“你一个人是过不去的!”

张子明不由自主地停下,心里开始打鼓,他又何尝不想得到老翁的帮助,可那到底连累他人,再说人家又有什么义务非得帮忙?

走到这里已经是情谊了,难道为了洪都,就要连累阿公他吗?

想到这里,张子明就赶紧又把腿从地上抬起来,但他刚一行动,胳膊就被败屩妖拉住了。

说到底,他虽然很有毅力,品质优良,忠诚守信,但绝没有成大事者的狠辣,是个普通人罢了。

可就是因为这样,张子明才能意外得到败屩妖的青睐。如果见到败屩妖的第一面,他就满脑子利用,能不能走出坟地都未可知。

老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凑了过来,像前几天一样,一如往常的,将张子明的手放在自己的草胳膊上,示意他扶住自己,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微笑道:“走吧!走吧!你把老朽带到这里来,还能抛得下么?”

用了“老朽”这个词一强调年龄,张子明就彻底没有办法了,只能咬着牙,带他往前冲。

此时的洪都城外,陈友谅正准备发动最后一场总攻。

再攻不下洪都,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就这样的脑子,还做什么皇帝,回家打渔去好了。

他现在就在主帐里。主帐里空间宽敞,放着一张大桌子,一张床榻,还有些许零散的其他用具,靠边的地方悬挂着地图,另有一张稍小的桌子,配着七八把椅子。

这些天里,攻打洪都的计划多半都是在这里制定的。结果呢,有个屁用!怎么打都打不下来!

陈友谅透过撩起来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看了看自己无数的桅杆和几乎布满江面的大船,又看了看自己数不清的战士,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对。

我这脑子一定是有问题了!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好像是有人过来。

来的人是陈善。

陈友谅看清来人以后,表情稍微松缓一点儿,开口道:“太子,你来了。”

陈善跪下叩头:“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你,嗯,你给朕把那地图拿过来。”

陈友谅的年纪比老朱同志大,娶妻生子也早,陈善是他的长子,如今二十出头,长的像母亲,脸稍微圆点,浓眉大眼,身材中等,因为攻城还没开始的原因,未穿甲胄,而是穿一身深蓝色的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