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个轮回(第2/2页)

“赵兄,我们快走,他们很快会追来,这灯笼灭了,泰山府君也会有感应。”

两人一伤一残,连滚带爬消除了隐患,寻到一个破烂墙体的狗洞钻了出去,路上躲躲藏藏,竟意外发现一个与他们审问牛头马面时相差不大的山洞,钻了进去,终于暂时安全。

水从洞外没进来,渐渐积蓄,邹普胜身下很快有了个小型湖泊。

“赵兄。”他从还干燥的衣服内衬里扯下一块布,替赵轻涯捆住伤口,然后一勒紧,绑了一个结系住,“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药?”

“没带……”赵轻涯累极了,恨不得睡过去,但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告诉他,要是真睡过去,就别想再醒了,强撑着眼睛和邹普胜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刚刚打起来的时候太乱,我还能留着这把剑就不错了。”

“牛头马面二位阁下怎么样了?”

“先前你引开追兵,我们四散而逃,就分开了。但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它们两个对这里可熟悉得很。”

“木兄呢?”

“城门处似有些状况,他也不擅长在陆地上战斗,直接去找儿子了。”

“原来如此。”

简单问清楚情况,邹普胜明白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朱标,雷鸣不曾断绝,说明泰山府君确实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就看他能否成功潜入真正的机密要地了。

他忍不住向鬼楼方向看了一眼。

随着电光时不时的闪过,酆都城跟着一闪一闪的煞白骤亮,沉闷的雷声以鬼楼为中心传来,每响一声,遍布四野的白色灯笼就跟着一闪,漫天大雨跟着凶猛落下,好似天河决堤。

自然的伟力本应该带给万物奇迹,现在却被恶鬼掌握,实在是嘲讽。

冷风吹进来,他抖了抖,缩回身体。

等到现在他才有空思及自己的无礼行为,一时间手脚冰凉,努力镇静下来,才道:“赵兄,刚才我……”

“邹先生想多了。”赵轻涯一准知道他会道歉,“情况紧急,其实是我鲁莽了,那种时候还想什么祖训,应该是我道歉,险些把先生给连累了。”

“这话怎么说,要不是跟我这么个累赘,你自己早就能走,何至于违背祖宗教训。”

“可是……”

赵轻涯打断了他的话:“先生不用可是,先不说这是恩人的托付,光谈这几天同甘苦的情谊,我也会拿命去保护先生。”

邹普胜长叹一声,感动道:“这里没有香,否则我恨不得和你结拜。”

赵轻涯笑了笑,说道:“至于这个祖训,其实从前我也有诸多不解,毕竟相较于他人而言,实在是奇怪。上次我告诉先生我也不懂,其实是敷衍之语,毕竟此事是家事,不好直言。”

“现在咱们身陷囫囵,满身是伤,倒是哪也去不了了,这规矩破了,感情倒也升华了,先生要是愿意听,我就给你讲一讲。”

“请说吧。”

“我们赵家,扎根在南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迁到了北边。祖上似乎是女人多,男人少,但不管男女老少,都遵守这个祖训。”

“我们家里头习武的人多,所以开了个镖局。不过那都是往事了,后来在一场意外仇杀,又加上些变故,现在只剩我一人活着。”

邹普胜一愣,正想出完安慰,就听赵轻涯继续讲了下去。

“我那个时候刚刚开始闯荡江湖,轻功不好,内力也不多,自然有很多用到绳子的地方,碍于这个规矩,吃了不少亏。”

“等到回家里探亲的时候,我自然就是大发牢骚,故意吵闹。结果祖母将我换到堂前跪下,拿鞭子结结实实抽了我一顿,罚我三天不准吃饭。”

“等我饿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就给我讲了个故事。”

“她说她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太奶奶,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太奶奶的娘,生下她们不久就去世了。”

“这辈分太高,我也不知怎么称呼。总之,这一位祖宗,她是被逼着嫁了人的,嫁过去以后生不出儿子,似乎给婆婆打死了。”

他一句句说着,陷入过往的回忆中去,没注意邹普胜的表情随着他的话一变再变,越来越惊讶。

“她的妹妹是个狠人物,半夜里拿着菜刀闯进他们家家门,把一家上下全给杀了,而且竟还剁碎了。”

“随后她就自己吊死在了姐姐的尸体旁边。”

“这件事情一出,那整个小县城都炸了锅,那户人家可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地主,县太爷来了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反倒叫那些宗亲给送了礼,他们合计着就把财产给瓜分了。”

“我太奶奶的娘,她的妹妹,当然是不会杀姐姐的孩子,她们也就活下来,可是要活下来,没有钱怎么能行呢?”

“那个时候她们恨呀,恨自己的爹,也恨自己的宗族,没有人去埋葬她们的娘和小姨,她们就自己……”

邹普胜突然道:“所以这条祖训就是这三个女人定下的。”

“对,她们赶到地方以后,发现两具尸体都倒在地上,吊死小姨的绳子却不见了,认为这是死去的魂灵心有怨气,心有不甘,故而发誓以后遇到绳索都要埋入地下。”

“不能毁坏绳子这一条,实在没有必要,依我想着,斩断绳子再埋,才更称心意,毕竟吊死的人,当然还是剪断绳子为好吧?”

“可我祖母又说,她说这是这位祖先大仇得报的象征,是她复仇的快意,也是她心之所愿与姐姐死在一处,所以绳子万不能剪。”

“我那三位定下规矩的先祖,后来习武把县太爷和族长的脑袋给摘了,当了有名的江洋大盗劫富济贫,也是快事。”

赵轻涯一边讲着,一边哈哈大笑,笑到伤口出血了,才稍稍停住。

却见邹普胜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来,神情激动,双目瞪大,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要不是顾忌伤势,恐怕早已摇起他来。

“天意!赵兄!这是天意啊!”

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刺激得邹普胜流出泪来。他答应了缢鬼的妹妹报仇,她的后人又为了报恩来帮助自己,冥冥之中,难道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一切吗?这是怎么样的奇迹!

“赵兄……”邹普胜又哭又笑,“你真是没有白来啊!我也实在是没有白活。过了这么久,我早已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复了,没想到……没想到人间自有真情在!”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赵轻涯一头雾水,伸手扶他,“你想说什么,慢点说,我听着呢,听着呢。”

轰隆。

几道闪电劈下。

鬼楼又澈亮几分,对着明光,朱标加紧了手中动作,用法力逼出自己更多的血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