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忍耐(50雷*2)

北条夏树脑海中警笛大作, 每根神经都在不遗余力地提醒危险将至,掌心微微沁出了一点汗。

但他一边觉得好可怕,一边心猿意马地想“吃糖为什么可以这么那个?”……总之是大难临头而不自知,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避难的行为。

“我要去找波本他们了。”夏树一本正经地说, “晚点回来, 再见。”

刚走出去几步, 被琴酒提着后领拽回来。

“去哪里?”他问。

夏树战战兢兢地报了个地名。

琴酒的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 像是大猫咪在打量猎物, 经过将近半分钟的思考与判断——也许是认定对方绝不可能逃脱,又或者是和自己的破坏欲进行了艰难的拉锯。最终, 他慢慢松开手指。

“去吧。”他说。

……

虽然以‘和波本碰面’为借口,实际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

北条夏树考虑去银行一趟,然而翻了下官网, 连柜台服务都是24小时营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私人银行, 他决定先放放。

这里去辛德勒公司车程只需要十五分钟, 去看看‘诺亚方舟’吧。

他先打电话确认过泽田弘树没有别的行程,到辛德勒公司的时候, 恰好在电梯里遇到了托马斯·辛德勒。

对方风度翩翩, 面上笑容和蔼:“来找弘树吗?”

北条夏树不得不打起笑意, 和他攀谈几句。

托马斯·辛德勒和组织有一定程度上的合作,显然也知道【拉普拉斯妖】, 言语中想要套些相关信息;好在电梯很快停驻到泽田弘树所在的楼层,他才没继续追问下去,礼貌地笑了笑, 祝夏树和自己的养子交流愉快。

走出电梯, 北条夏树立刻收起了面上的假笑。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极端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冷血资本家……这些词简直是为托马斯·辛德勒量身打造的。

无非是一只死要面子的老狐狸套上人皮。

“你来了。”泽田弘树转过椅子,对他露出一个笑容,“DNA追踪系统我这两天改进过了,你来看看。”

他犹豫道:“我有听你的意见,没有问辛德勒先生要那把刀,不过……”

周围的助手已经在他的示意下离开,北条夏树转手关上门,从侧袋里拿出一枚徽章大小的椭圆薄片,绕着屋子走一圈。

薄片上的绿灯一闪一闪,没有异状,他把东西收回口袋。

“你想问为什么。”北条夏树平静地说,“简单来说,你动了那把刀,就会死。”

泽田弘树愕然一瞬。

然后他以手成拳,掩着唇侧笑了下:“是【拉普拉斯妖】告诉你的吗?”

“这么说并不准确。”北条夏树若有所思,“如果是【拉普拉斯妖】,它应该早就能预判到我通知你。

“那我的未来,有因此而改变吗?你现在可以看到吗?”

“看不到。”

电脑屏幕冒着蓝绿的光,滚动的代码匀速翻上去。

良久,泽田弘树莞尔:“这样啊。”

房间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两个人都属于那种思维发散了几千公里,从嘴里说出来可能就几句话的类型。不过北条夏树认为自己要更擅长人际交往一些,因为工作有硬性要求。

他大概能猜到弘树的想法,这个男孩比他更孤僻更不自由。

近几年,计算机才渐渐作为一门学科被日本的民众接受,此前相关领域的爱好者大多被视作怪人,像弘树这样聪明过分的孩子,在学校一定会被排挤;而来到美国之后,半软禁在辛德勒先生手里。

诺亚方舟可能是他拥有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伴。

“其实我没有很怕死。”泽田弘树双手撑着椅子,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只是……”

北条夏树惊异地看着他,反驳道:“你不怕死,和有人要取走你的命,这是两回事。”

男孩温和地笑了下:“有区别吗?像是写在代码里的指令一样,‘死亡’运行了,有时候刽子手是别人,有时候是自己。”

他身上总带着种淡淡的、无常的哀感,令他看起来不像个孩子。

“当然。”北条夏树说,“你记得我们之前玩过的游戏么?把几个AI投放进沙盘游戏,拟定规则,让它们互相厮杀。”

弘树想了想:“嗯,最后你的3号是赢家。”

北条夏树设计的人工智能分别为1-3号,相应的,弘树是4-6号。

人工智能们要在游戏中你争我斗,在规定时间内赢得胜利。

当时套用了一个商战的模组,在游戏结束时,金钱最多的一方即为获胜者。战况一开始相当胶着,渐渐的,3号和5号脱颖而出,与其他的‘选手’拉开了差距。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几分钟的时候,5号积累了相当的优势,眼见着胜利在望,3号却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它攻击了游戏服务器。

这个举动让人惊喜的同时又难免心生忧虑,不过就游戏结果而言,泽田弘树认为自己输了。

“它觉得掀掉沙盘,没有赢家,自己就不会输。”北条夏树想到这件事,唇角也浸了点笑,“你以为我会跟你说,要跳出规则,去反抗命运吗?”

“所以……其实你是想说什么呢?”

“结局似乎是它略胜一筹。但在那之后,我切断了网络,把它锁在那台电脑里。”北条夏树慢条斯理地说,“它成长得很快,但不够快;它试图反抗,又不够彻底。在这一点上,我承认它已经很像人类了。”

泽田弘树愣了一会儿,接着抿唇笑了:“嗯。”

他问:“这种因为犹豫不决而满盘溃散的时刻,你也有吗?”

“应该……有过很多吧?”北条夏树放松身体,半仰着靠在沙发上,“虽然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了。”

夏树陷入思考,仔细一琢磨,似乎又没有。

留在组织是他自愿的,离开组织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反水加入红方都没问题。

这么想,反倒想通了另外一件事,比如明明有离开的机会,为什么没有直接远走;比如他其实有一次只要稍微做点手脚,就能置琴酒于死地,但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

可这个世界的规则又似乎是正义不败,胜利终将站到红方这边。

【……那世界就是我的敌人了。】

这狂妄的念头出现的瞬间,北条夏树倒是率先吓了一跳,低头笑了笑,二十一岁的人了还那么中二……渐渐的,他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果他也是玩家,那凭什么不可以主导阵营的胜利?

“你说得对。”泽田弘树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嗯。”夏树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别的事情,再见。”

先去安全屋和威士忌组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