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噬之痛(第2/3页)

奚将阑抬手接了一捧雪,好一会突然笑了出来。

三更雪已至,由他梦中好处行。[①]

奚将阑在人家墙头坐了半夜,直到“三更雪”彻底融合入秦般般的经脉中,这才布了一道结界将雪隔绝,拢着单薄的衣衫慢吞吞走回十二居。

医馆已经被清扫干净,那个装着虚假玉令的匣子却空荡荡一片,想来是自持端正的盛宗主见不得这等虚假赝品之事,全都处理了。

奚将阑环顾四周,循着气息走到后院。

桂树下,盛焦盘膝而坐,闭眸冥想。

天衍珠缠在他手腕上,安安静静被皎月照映出幽蓝灿光。

丹桂盛开,沁甜香味弥漫后院。

在奚将阑回来时,盛焦便已察觉到,但他不为所动,如常运转经脉灵力闭目修炼,好似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

直到,一股冰雪气息轻轻凑到他身边。

奚将阑端正跪坐着,手按着盛焦的膝盖,动作轻柔地凑上前来,轻轻地说:“盛宗主?”

盛焦不应。

奚将阑又道:“天道大人?”

冰雪和丹桂花香交融,像是某种说不出名字却一闻能让人惦记数年的香,勾魂撩人。

盛焦巍然不动,好似一座冰山。

奚将阑离得太近,近到两人呼吸几乎交缠得不分你我。

突然,“盛焦。”

盛焦藏在袖中的手倏地一蜷,终于悄无声息睁开冰冷双眸。

奚将阑像是从冰窟窿里出来,穿着单薄衣衫不知冷似的,眼眸含着笑看着他:“只有我叫你盛焦,你才会应我吗?”

盛焦默不作声。

奚将阑有和锯嘴葫芦吵架拌嘴的本事,平日交谈自是不成问题,见盛焦这副面无表情的脸他吃吃笑起来,整个人懒洋洋倒下去,趴在盛焦膝盖上小声嘟囔。

“若是中州有人想杀我,你会救我吗?”

从冰天雪地出来,加上“弃仙骨”的反噬在蠢蠢欲动,奚将阑浑身开始滚烫,脸颊贴在盛焦膝盖上,隔着厚厚衣物也能感觉到那股热意。

像是要将冰山融化。

盛焦沉默好一会,道:“不会。”

奚将阑笑得浑身颤抖起来。

却听盛焦补充一句:“不会有人杀你。”

奚将阑愣了愣,微仰着头,眼神直直望向盛焦深不可测的眼眸。

“那你呢?”

盛焦的沉默,给了奚将阑答案。

奚将阑又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笑容像是重新挂上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面具,眸里冰冷又无情。

“可惜了。”奚将阑腰身极软,像是游蛇似的贴到盛焦身上,手攀着他的肩膀,几乎整个身子都埋到他怀中去,带着狡黠的恶意,笑着道,“有“换明月”,你现在杀不了我。”

盛焦一动不动,道:“下去。”

奚将阑偏不下,甚至还用滚烫的手捧住盛焦的脸,明靡面容靠近他,像是情人低语似的呢喃开口。

“盛宗主,救我。”

明明是在求救,奚将阑却好似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惊世绝艳的小仙君,眉眼倨傲张扬,像是在下命令。

盛焦抬眸。

只是细看下,才发现奚将阑唇角正缓缓溢出一丝血线,墨色长发散乱下遮挡的耳朵也流出鲜血,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两行早已干涸的狰狞红痕。

盛焦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一把扶住。

“弃仙骨”,反噬了。

“弃仙骨”本该在灵力停滞的刹那就会震碎他伤痕累累的经脉,但不知为何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此时回到盛焦身边,奚将阑终于不必再强忍,甚至不用多用力咳或吐,大量鲜血就从他唇齿间涌出,艳丽红袍上全是血迹。

艳红狰狞的血花,刺眼又触目惊心。

刺得盛焦呼吸一顿。

奚将阑浑身狼狈,却一边笑一边奋力轻轻凑上前在盛焦脸侧亲了一下,他像是一只蛊惑人的美丽艳鬼,狭长双眸含情带蜜,柔声道。

“救救我啊,天道大人。”

不知是“换明月”的“听之、任之、护之”起效,亦或是盛焦本心作祟——或许连盛焦自己都分不清楚。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手按在奚将阑手腕命门处,铺天盖地的灵力像是大坝决堤,轰然灌入经脉中。

奚将阑整个人像是断翼的鸟雀,再也支撑不住蜷缩成小小一团靠在盛焦怀里。

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散,他像是知晓盛焦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手指发白死死抓着身下衣襟,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盛焦看着那刺眼的血痕,浑身紧绷,连一向空洞无神的瞳孔都浮现一抹无法看透的神光。

像是心疼,又像是气愤。

一旁的天衍珠也跟着躁动起来,飞快地在原地旋转不停。

半步大乘期的灵力甚至有起死回生之能,但灌入奚将阑经脉中却好似石沉大海,全无波澜。

这时盛焦才发现,奚将阑就算不用“弃仙骨”,或许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这具破烂的身体早已经像是被蛀空的枯木,只剩下外面一层薄薄皮囊还光鲜亮丽,实则轻轻一推便能让他溃败。

此等病骨支离,他竟还敢用“弃仙骨”?!

盛焦下颌绷紧,五指发抖地将更多灵力灌入去。

终于,浑身死气的奚将阑像是在鬼门关晃荡一遭又溜达回来,急促喘息几声,又艰难地缓缓睁开眼睛。

盛焦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未完全松懈下来,就被奚将阑一句话给惊住了。

““弃仙骨”……”奚将阑眼神空茫,像是没有聚焦,茫然盯着盛焦的脸,呢喃道,“想要“弃仙骨”。”

盛焦浑身一僵。

奚将阑根本没有清醒,只是尝过“弃仙骨”甜头的枯涸经脉催使着他浑浑噩噩地求生。

盛焦一把扣住他的手,嘴唇轻动:“奚绝……”

“盛焦。”奚将阑昏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也忘了同盛焦的恩怨情仇,宛如还在天衍学宫般,抓着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地道,“去给我买“弃仙骨”吧。求求你啦,掌院课上小试我把答案给你抄。”

盛焦脸色难看得要命,一把将他的手抓下来按在膝上,沉着脸将灵力输入那枯涸经脉中。

奚将阑怎么死缠烂打,盛焦都全无反应。

大概是逼急了,他开始胡乱喊其他人的名字。

诸行斋七个人的名字都被他喊了个遍,还会讨好卖乖地一个个喊哥哥。

盛焦见他这番模样,心口发紧传来阵阵钝痛。

终于,他伸出手指在奚将阑唇珠上轻轻一点。

“堪天道”的相纹被他调动着运转起来,无数密密麻麻好似金色藤蔓般的痕迹从后颈遍布全身,而后凝成一道细细的金色灵力从指腹溢出。

“弃仙骨”是伪天衍,盛焦不愿为他寻,索性将真正的天衍灵力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