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4页)

昌平公主快意地笑了一阵,猛地一掌拍向桌面,掌心死死扣住桌角:“赵白鱼来两江不到半年就几乎毁掉我苦心孤诣二十年的成果!三十艘船,两百多万两,还有一个发运使……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培养出一个田英卓,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他推到发运使的位置!”

蓦地松懈力气,昌平喃喃:“没了田英卓,两江漕运迟早是赣商独大。”

而这破败的困局是赵白鱼所致,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足够她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何况这人身份特殊,如何不憎恶?

“赣商之所以壮大,还在于私盐走运,他们也在赵白鱼手里栽了个大跟头,短时间内绝对没法恢复元气,和殿下您相比,不过是回到赵白鱼没来之前的势均力敌。”

女官见昌平公主掌心磨出血,赶紧跪下来一边包扎一边安慰。

“赵白鱼逼得赣商断私盐求生,如今依样画葫芦,也逼得我必须放弃田英卓。”

昌平扫了眼女官,暴怒憎恶的激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冷静:“赵白鱼身边有高手,不是霍惊堂留就是皇兄留给他的,田英卓找的江湖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杀不了赵白鱼。”

女官:“如果留活口,局面岂不是更难收拾?”

昌平神色平静:“你那儿还有些狼毒?让李得寿送一瓶。”

狼毒俗名断肠草,送给谁不言而喻。

***

夜凉如水,丑时已过。

夜市关闭,处于闹市地段的漕司使官宅被死寂和漆黑的夜色笼罩,府里任一角落都熄灯,除了花厅。

花厅亮着两盏昏黄的灯,门窗紧闭,赵白鱼端正地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失神地望着地面,旁边是打着哈欠的砚冰。

“困了就去睡。”

砚冰摇头:“我还是陪着五郎吧。”

虽然不知道五郎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花厅里,一脸凝重的模样,但他自幼跟着五郎,总觉得今晚不寻常,所以还是陪着五郎比较好。

赵白鱼:“到卧榻上躺一会儿。”

砚冰还是摇头,坚持站在赵白鱼身旁。

忽听外头窸窣一声,好似夜猫子踩过屋顶瓦片,砚冰原本不以为然,却听那声响越来越急促,逐渐迫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就条件反射挡在赵白鱼身前。

“什么东西?”

“田英卓派来的杀手。”

砚冰倒吸口凉气,将赵白鱼牢牢护在身后:“五郎你快跑,我掩护你……不对,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挡不住人家一刀,五郎您说现在咱们把衣服互换一下,杀手会不会把我误认成您?”

赵白鱼把他拉扯到一旁说:“你话本少看点,真以为杀手下手后不会检查身份吗?”

“您怎么不跑?”赵白鱼的淡定感染砚冰,他脑子很快转过弯来:“您今晚不睡觉就是等杀手来?可是傍晚时,您分明遣散衙役和仆从……哦,一定是小郡王派人保护您。”

临安郡王是高手,他的下属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非武将地方官派来的杀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伯也赶在天黑前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不到屋顶的声音,反而是庭院传来阵阵刀剑劈砍和数声闷响,砚冰侧耳听了好一阵才放下心来,转身拍着心口说:“田英卓胆子也太大了!在这当口杀您灭口,他是完全没把朝廷和陛下看在眼里……不过五郎怎么猜到田英卓今晚会派杀人过来?”

赵白鱼简单说了地痞流氓洪六的事。

砚冰‘噌’一声站起,满脸肃杀:“五郎,我们立刻带兵抄了田英卓的家!”

赵白鱼笑了声,没料到砚冰还有想杀人的时候。

“早让官兵包围田英卓的府邸,这边的杀手一解决,那边得到信号,立刻带兵冲进去。”

案子关键不在他,而在多出来的三十条船和货,田英卓为什么选择杀他?

除非元狩帝下了令,而昌平在朝廷里有人,提前传回消息,那消息和他有关。

赵白鱼不用费心思就能猜到不外乎令他彻查此案,田英卓才会狗急跳墙。

花厅大门由外推开,血腥气扑鼻而来,魏伯踏进来:“五郎,外头都清理干净,留了两个活口,消息也送出去了。”

庭院里没尸体但有大量血迹,想是提前处理过。

赵白鱼:“去见田英卓。”

***

一刻钟前。

昌平公主身边身份最隐秘,身手最高强的太监李得寿奉命出现在田府乌黑色的屋檐上,借高大茂密的梧桐树遮掩身形,目光扫过隐藏在周围的上百官兵,只停顿片刻便悄无声息地溜进田府,潜入田英卓的书房。

田英卓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叫下人进来:“漕司使府上可有动静?”

连续五次都是没有动静,急得田英卓都怀疑是不是那群亡命徒拿了钱就跑没影,毕竟是该死之人,哪来的信誉可言?

“早知如此,我该请示殿下,从她那里借几个人来用。”

他知道昌平公主身边有死士,身手数一数二。

“怕是借不动。”

突如其来的沙哑嗓音像刀子刮过锅底,刺耳不已。

“谁?”田英卓受惊,拿下墙上装饰的宝剑,拔1出后一边朝门口移动,一边警惕地瞪着屋里:“是谁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出来!”

藏在黑暗处的佝偻身影走出,照亮那张苍老阴冷而熟悉的面孔。

咣当。

田英卓手中宝剑落地,身形踉跄,面露惊恐之色。

李得寿,一个阴沉但伸手了得的老太监,和女官并列为昌平公主的心腹,二十年来帮昌平公主铲除不少挡路的两江官员。

田英卓得昌平公主青眼的上位之机就是协助她扳倒某任上差,亲眼看着李得寿怎么弄死了那位上差,所以他知道李得寿出现就代表昌平公主准备灭口的意图。

田英卓:“我替殿下卖命十数年,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更不敢贪污——我府库里存的那点钱,都是殿下点头我才敢拿……没人比我田英卓更忠心。”他脸颊和嘴唇都在颤抖,眼球剧缩,眼眶通红,手掌朝着心口微微颤抖:“没了我,东南六路发运使只剩下一个水宏朗,他早被赣商收买了!没有我在发运使这个位置帮殿下安排官船出货,在四省三十八府的审计账簿里做手脚,两江漕运还能有殿下的位子吗?”

李得寿静静地看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你清楚殿下的为人,老奴敬重你是读书人,也是感念你这些年对殿下的忠心,所以给你自裁的机会。”

田英卓表情狰狞,犹自挣扎:“此事并非无可挽救,只要杀了赵白鱼,再逼陈罗乌……不!干脆派人到潮州、福州两地直接逼漕运各司修改审计账簿,不从就杀了,杀一儆百!反正天高皇帝远,死几个小官小吏有谁会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