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3页)

“像诡辩学家曾教会我的那样,我是不轻信的,但他们把我领到封闭的洞穴那里去。用一个可以使坚硬的岩石变成透明的奇异仪器,我窥视到洞穴的内部。你瞧,我看到了那些仍在休眠的人!他们断言说,这些人把苏醒的时间定到更晚的时代,渴求去领略那更遥远未来的滋味。要再过一千年,这些人才会重新动弹呼吸呢。”

“这是难以置信的。”郝梯普彬彬有礼地嗫嚅道。

克里奥恩一副沉思的面容。

“他们教给我那个秘密,”他思索着,“看到远方的山峦——那里泰坦[8]在地底咆哮,赛可罗卜斯[9]大发雷霍——使我忆起了那个故事。”

他突然一晃肩膀,就像他在率领一个方阵冲锋陷阵时所习惯的那样,放开喉咙喊道:“郝梯普,奴隶们,听着!”

听到这洪亮的声音,他们都一跃而起,忘记了他只是单枪匹马,而他们则整整是一百个人。“是!阁下。”他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干了一件无耻的事情,你们这群畜生!这块闲置的土地和懒散的民族将满足你们有限的欲望。但我是一个希腊人,我的生命之火一定要永远烈焰熊熊,否则生命就一钱不值。我不愿在这些野蛮人中间苟且偷生以度余年。倘若你们希望得到我的宽恕,你们必须一丝不苟地按照我的意愿行事。”

郝梯普悄悄地溜回到他同胞们的队伍中去,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矛。也许这希腊人真地异想天开,想用森林中沉重的木头重造一艘新的三层桨座战舰,再盲目西行吗?或者他要……

克里奥恩对他部下那充满敌意的架势置若罔闻。他宣布:“我也将接受未来的挑战。现在对于我的精神来说,只是一只空空如也的双耳瓶而已。我希望用未来的美酒来充实我自己。我将按照住在世界屋脊之上的那些祭司教给我的方法,象他们一样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洞穴中。我要定下苏醒的时间——让我想想——对,一万年!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谁知道迎接我双眼的将会是什么神奇绝妙、不可思议的景色呢?”

长矛从有气无力的手中砰然落地,黑胡子们在可笑的惊奇中瞠目结舌,慌乱的嗓音呼唤着荷罗斯[10]和阿门拉[11]。那些古铜肤色的人民虽然对一切都茫然不如,也不懂得这位神——魁扎尔的旨意,但他那炯炯发光的眼睛,他那像波浪涛天,汹涌澎湃的大海一样奔泻而出的话音吓得他们匍匐在地。

郝梯普气喘吁吁地喊道:“阁下,你真发疯了吗?这些关于魔术的胡言乱语搅昏了你的头!他们不过是耍弄你而已,不可能……”

“够了!”克里奥恩断然打断了他,“它听我指挥。”他故意用手指拨弄着宝剑。

像腾起一股香烟一样,从水手们中传来一片忙不迭的赞同声。为什么不依着这个希腊疯子呢?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逃脱时刻萦绕他们因背叛而带来的恐怖,免遭处心积虑的报复。他们将在这里温顺的人民中生活下去,娶他们的女人为妻,在经历许多生死搏斗之后,再也不怕危险而悠闲度日了。假如那个希腊人乐意的话,就让他把自己封闭在大地的腹中吧,让他等着他描述的那个幻想中的未来吧。

从事这项工程用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克里奥恩无情地驱使着他的水手和这些自称为玛雅人的柔顺人民。现在既然木已成舟,既然他一直日夜殚精竭虑,于是,他更加热烈憧憬着世界屋脊上的大智者们所许诺他的那个未来,他真是向往之至。

他需要一座火山。因为从赛可罗卜斯的锻坊中产生的气体对于他的墓室是必不可少的。他在内陆大约五十斯代矛尔[12]的地方发现了这座蓝色的锥形山,山上永恒地飘着一缕轻烟。按照他的意愿,山的底部清理干净了。

在那里,埃及人按胡夫金字塔的样子为他建造了一座小型金字塔。那些古铜肤色的玛雅人,像负重的驯顺牲口一样,在那上面心甘情愿地操劳。他们在尖锥形的石块之下建起了一座粗粗凿就、万年不坏、密不透气——并能挡住任何外界污染的墓室。他们用石制的通道将墓室与喷烟吐焰的火山内脏连接起来。这样,用精巧的机关操纵着,旋涡般的硫磺气体和含硫磺的辛辣气味便以一定比例源源流入。

然后他们退出去了。克里奥恩暗中忙碌着。他从甲胄下面的紧身皮短衣里掏出一个铅球,这是那些大智者给他的,并教给了他相应的使用方法。在它的空壳中是一种闪闪发光、永远燃烧的物质,一种燃烧着,但只有在千百万年之后才能衰变殆尽的物质。

克里奥恩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这个圆球,定好它的机械装置。这样,只要一按,就会出现一个微隙,调节到使内部元素的辐射以特定的量逸放出来,并在一万年之后完全止息。当然,他,一个希腊人,并不知道他手中拿着的是一盎斯纯元素镭。冰河期前的文明世界知道从矿盐中提取镭的秘密,但自那以后就失传了,而不为新生的世界所知。

然后,他按照大智者所教的那样,安置了一个在其中可以舒展开身体,舒适的壁龛,并留意使郝梯普设计的一些带轴的石头迅速平稳地在可以旋转的枢轴上落入其位,以切断所有的出入口。在控制枢轴的暗簧之上安上一个薄片状荧光物质圆盘——这也是世界屋脊上古人的馈赠;装镭铅球的孔状接缝严丝合缝地对在上面。

他们告诉他说,这神圣元素强大的辐射将在恰好一千年的时间内分解一层圆盘。因此,克里奥恩剥下多余的几层,仅留下十层来承受镭不断地轰击。当粒子辐射最终穿透最后一层荧光物质时,不受阻碍的射线将轰击暴露在外的弹簧,弹簧使控制带轴石头的机械动作起来。它们将在臼穴中平稳地旋转,空气便从外口涌入,吹散保护性气体。

而他,克里奥恩,就会在一万年后的未来苏醒过来,仿佛从一次短暂无梦的午睡后醒来一般。

他们曾试图向他解释纯元素镭与构成火山气体的硫化氧、氢氯酸和硫化氰的特殊混合物之间精确的相互作用,但这希腊人对化学这门学科一窍不通。

对于克里奥恩来说,只要相互作用的产物对身体纤维组织和器官产生某种作用便足够了——它们的作用停息了生命的进程,沐浴在这些气体之中,所有生命无限中止,而血液不凝,肌内组织结实而不坏死。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克里奥恩感到心脏狂跳着。万一大智者们只是利用他那希腊人的轻信而耍弄他呢?万一他们只是一些巫师,而他们的技艺只是虚无飘渺的幻景呢?万一他反而死在这座墓中,而永不复出呢?他笑了,笑声在他的耳朵中空洞地回响着。他不畏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