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购物之旅 05(第2/3页)

史密斯告诉忍者自己不想死,并交出了头像。来客问:你期待通过出售这件物品获得多少利润?史密斯说了一个远远低于自己心目中定价的数字。忍者拿出一张信用芯片,将这个数目从一个匿名瑞士账户中转给了史密斯。是谁,来人问,将这件物品带给你的?史密斯告诉了他。几天后,史密斯便听说了吉米的死讯。

“我就是在这时掺和进来的,”芬兰人接着说,“史密斯知道我和内存巷的人打过很多交道,而做秘密调查就要去那里。我雇了个牛仔。我作为中间人,也拿了提成。史密斯他非常仔细。他这次生意是非常诡异的经历,虽然他还捞了一笔,但是这事情不对劲。通过那个瑞士秘密账户付款的是谁?黑帮?不可能。他们对这种事情有非常严格的规程,而且他们也一定会杀死拿到东西的人。这是恐吓吗?史密斯不这么认为。恐吓的感觉他能嗅得出。总之,我让牛仔翻查旧新闻,最后发现了泰西尔-埃西普尔的某件官司。案件本身并不重要,但是我们找到了代理律所,然后牛仔搞定了律师的冰墙,拿到了那个家族的地址。这可给了我们很大帮助。”

凯斯扬起眉毛。

“自由彼岸,”芬兰人说,“那个纺锤体。我们发现,整个地方几乎都他妈的归他们所有。牛仔对旧新闻进行了常规查询,生成了一份简报。整体情况更有意思。这是个家族组织。公司结构。一般来说,可以通过购买入股有限公司,但是在一百多年里,泰西尔-埃西普尔从无一股在公开市场上交易。就我所知,这包括所有公开市场。你看到的是一个非常低调、非常怪异的第一代太空家族,却以公司方式在运作。远离媒体的巨富之家。大量进行克隆。太空法律对遗传工程要宽松得多,对吧?另外,在任何时间,要找出活跃的家族成员究竟属于哪一代或哪几代都很困难。”

“怎么回事?”莫利问。

“他们有自己的冷冻设施。哪怕根据太空法律,人在冷冻期间,在法律意义上就算死亡了。他们似乎接受了这个代价。不过,家族之父已经有大概三十年没出现过了。至于家族之母,则死于某次实验室事故……”

“你那客户遇到的又是怎么回事?”

“没怎样。”芬兰人皱起眉头,“我们放弃了。我们看了看泰埃那些精彩繁复的授权书,仅止于此。吉米肯定是进入迷光盗走那个头像,泰西尔-埃西普尔便派出忍者追查。史密斯决定忘了这事。这可能是明智的选择。”他看看莫利,“迷光别墅。纺锤之顶。绝对私密。”

“你觉得那忍者也是他们的财产吗,芬兰人?”莫利问。

“史密斯认为是。”

“很昂贵,”她说,“有没有想过那个忍者后来怎样了,芬兰人?”

“可能把他冻起来了。需要的时候再解冻。”

“好吧,”凯斯说,“我们知道了阿米塔奇的钱财来自一个叫冬寂的人工智能。这告诉我们什么?”

“没什么,”莫利说,“但是现在你有点儿私活干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他。他打开来。坐标和进入密码。

“这是谁?”

“阿米塔奇。他的某个数据库。我从黑豹们那里买来的。是另一笔交易。这是在哪里?”

“伦敦。”凯斯说。

“破解它。”她笑起来,“给自己赚点儿小费。”

凯斯在拥挤的站台上等待纵贯波亚的慢车。几个小时前,莫利已经带着装有“平线”思想盒的绿包回到了厂房里,然后凯斯就一直在不停地喝酒。

想到“平线”是一个思想盒,一个只读硬件,一盒磁带,里面有那死去的人所有的技术能力、爱好和膝跳反射……他就觉得很不安。列车沿着黑色条带驶入,隧道顶上的裂隙里有细沙漏下来。凯斯跳进离他最近的车门,一路观察其他乘客。一对相貌凶猛的“基督徒科学家”朝三个年轻的白领技师挤过去,那三人手腕上戴着美化全息阴道,粉红潮湿,在惨亮的灯光下闪动。她们不安地舔舔完美的嘴唇,耷拉下金属色的眼皮,偷偷看向那两个基督徒科学家。这些姑娘像是来自异域的动物,颀长身材随着火车行进优雅地摇摆,高跟鞋踩在车厢灰色的金属地板上,像是磨好的蹄。她们眼看就要开始奔逃,躲开那两个传教士,火车已到达了凯斯要去的车站。

他踏出车门,便看到车站的墙上挂着一支白色的全息雪茄,下面是弯弯扭扭的大写字母,模仿日语文字的模样,闪出“自由彼岸”几个字。他穿过人群,站在雪茄下面仔细观察。“你还等什么?”几个字跳了出来。一个圆润的白色纺锤体,上面布满电网、散热器、航空码头和穹顶建筑。类似这样的广告他见过千百次,却从来不感兴趣。只要有操作台,他去自由彼岸就和去亚特兰大一样容易。旅行是肉身的事情。但这次他注意到了那个小小的标记,不过一枚硬币大小,就在光影广告的左下角:泰埃。

他徒步走回厂房,一路沉浸在关于“平线”的记忆中。十九岁的那个夏天,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失败者先生”酒吧,捧着昂贵的啤酒,观察那些牛仔。那时他还从来没摸过操作台,但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那个夏天,至少还有另外二十个怀抱希望的孩子在“失败者”里游荡,他们都忙着替牛仔们跑腿。这是唯一的学习方式。

他们都听说过泡利,那个亚特兰大郊区来的红脖子操控手,在黑冰内脑死过,再死而复生。坊间关于泡利的小道消息很少,传出来的唯一一件事,是他完成过不可能的任务。凯斯请另一个学徒喝了一杯啤酒,那学徒告诉他:“是个大任务,但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我听说可能是巴西的一个工资网。反正,这人当时就死了,完完全全地脑死了。”

凯斯注视着拥挤酒吧那头一个粗壮的男人,单穿着一件衬衫,肤色晦暗。

“孩子,”几个月后,“平线”在迈阿密对他说,“俺就跟他妈的大蜥蜴似的,你知道哇?它们都他妈有俩脑子,一个在脑袋里边,一个在尾巴骨上,管后腿儿的。撞上了那黑玩意儿,俺尾巴那脑子照旧还转着呢。”

“失败者”酒吧里的牛仔精英们都躲着泡利,他们有种奇怪的集体焦虑,几近迷信。麦可伊·泡利,网络空间的拉撒路……

最后要他命的,还是他的心脏。就是他多出来的那颗俄国心脏,那场战争期间在战俘集中营植入的。他一直拒绝换掉那东西,声称他需要那颗心脏的特定搏动频率来维持时间感。凯斯抚摸着莫利给他的那张纸,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