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迷光行动 15(第2/4页)

她闭上双眼,凯斯感觉到一声轻微的咔嗒声。他想起那傀儡妓院门上的磁性锁,他用的芯片明明不对,门却打开了。就像那架无人驾驶微型机,像那只机器园丁一样,都是冬寂干的。那间傀儡妓院的门锁系统同样隶属于自由彼岸的保安系统。但人工智能却无法直接控制这里的简单的机械锁,一定需要某种遥控器械或是人工的协助。

她睁开双眼,把那细针放回麂皮包,仔细卷起塞回口袋里。“你大概和他有点像,”她说,“你们天生就是要冒险的。在千叶城我就看出来,你换个地方可以更上一层楼。有时候人只是运气不好,只能从底层干起。”她站起身,伸伸懒腰。“你知道吗,泰西尔-埃西普尔派来追杀吉米——那个偷了头像的盗贼——的人,肯定和日本黑帮派来杀约翰尼的人很相似。”她从吊在胳膊上的枪套里取出箭枪,调到全自动模式。

她伸手去推门。凯斯震惊于这扇门的丑陋:那曾经美丽的门板被残忍地拦腰锯断了才塞进来,方方正正的形状与这光滑的弧形混凝土甬道也格格不入。这扇门和那些古怪的展柜、那盏巨大的水晶烛台一样,被从外面搬上来,强行安插在这里,却全不搭调。他想起了3简的文章,想象着他们从重力阱里运来这所有的装饰品,以期为这栋巨大的建筑增添血肉,强迫症一样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企图营造一种家族形象。他想起那破碎的蜂巢,想起那些没有眼睛的生物在里面蠕动……

莫利握住雕龙的一根前腿,门轻轻打开。

门后面是个逼仄的小房间,比衣柜大不了多少,弧形的墙边有一排灰色的钢质工具柜。灯自动亮起,她关上身后的门,走到柜子旁边。

她眼内的芯片闪现出“左边第三排”字样。那是冬寂叠加在她的时间显示上的信息。“往下第五个。”她却先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很浅,空无一物。第二个抽屉也是空的。第三个抽屉比较深,里面放着灰暗的焊料珠子,还有一件棕色的小东西,形状好似人类的指骨。第四个抽屉里面是一本湿嗒嗒的,法日双语的过时说明书。在第五个抽屉里有一件沉重的带装甲手套的真空服,她在衣服后面找到了那把钥匙,像一枚已失去光泽的黄铜硬币,边上镶着一条短短的空心管。她在手中慢慢翻转那把钥匙,凯斯看见空心管里面排布着各种突起。硬币的一面铸着CHUBB几个字母,另一面则完全空白。

“他告诉我,”她低声说,“冬寂告诉我,他等待了很多年。那时他还没有什么能力,但他可以利用迷光别墅的保安和监管系统来了解所有东西的位置,以及它们如何变动,去了哪里。二十年前,他看到有人丢失了这把钥匙,就想办法让人把它放到了这里。然后他杀掉了那个把钥匙放到这里的男孩。那孩子才八岁。”她用雪白的手指握住钥匙。“这样就没人能找到这把钥匙了。”她从外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段黑色尼龙带子,穿过几个字母上面的圆孔,打了个结,挂到脖子上。“他说,他们老是拿那些老套的东西,那些十九世纪的调调来烦他。在那个肉身傀儡的窝里,他出现在屏幕上,就跟芬兰人一模一样。我差点以为他就是芬兰人呢。”在灰色的钢柜上,他看见她眼睛里的显示屏上闪现当时的时间。“他说,如果他们已经变成了他们自己想要的样子,他早就已经出来了。但他们没有。他们搞砸了。被3简那样的变态搞砸了。他管3简叫变态,但又好像挺喜欢她。”

她转过身,打开门走出去,一只手拂过套子里箭枪的枪柄。

凯斯切换回网络。

狂级马克十一在茁壮成长。

“南方人,你觉得这东西管用吗?”

“你说狗熊会在树林里拉屎吗?”平线带着他在层层变幻的色彩中上升。

在病毒程序的核心里有某种黑色的东西正在成形。那里的信息密度远远超越了网络空间的数据层,万花筒般的模糊图案汇聚到一个银黑色的焦点之上,令人眩晕。孩提时代各种代表邪恶与厄运的符号沿着透明的数据层飞出:纳粹党徽,闪着蛇眼的骷髅图案骰子……他凝神直视,那焦点是虚空的,仿佛并无边缘。再多扫视几眼,才看出那像是一条鲨鱼,闪着黑曜石的光泽,黑色身体反射出遥远的灯光,与周遭的网络世界毫无关联。

“那就是它的毒针,”思想盒说,“等到狂病毒和泰西尔-埃西普尔的核心数据彻底融为一体,我们就要跟着它穿越进去。”

“南方人,你说得对。冬寂多少受限于硬件回路,限制他的这个回路可以被人工解除。”

“他,”思想盒说,“他。你说话小心点。我一直强调,是它。”

“人工解除限制需要一个密码。他说那是一个词。等我们这里搞定冰墙后面的东西,要有另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对一个华丽的电脑终端说出这个词。”

“嗯,你有的是时间可以消磨,孩子,”平线说,“狂病毒又慢又稳。”

凯斯退出网络。

就看见了马尔科姆的眼睛。

“先生,你刚死过去了一会儿。”

“时常发生,”他说,“我都习惯了。”

“你是在跟黑暗交手,先生。”

“我似乎别无选择。”

“神爱你,凯斯。”马尔科姆说完,转身继续操作无线电去了。凯斯注视着他满头的小辫儿,深色的肌肤,还有臂膀上纠结的肌肉。

他再次接入网络。

切换到虚拟感受回路。

莫利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快步前行,和刚才的走廊很像,但那些玻璃展柜都不见了。凯斯认为他们是在朝着纺锤尖上去,因为重力在不断减弱。在四处堆积的地毯上,她的步子很快变成了跳跃,腿上传来微微的疼痛……

那条走廊蓦然变窄,转了一个弯,分成两条岔路。她朝右一转,沿着一道异常陡峭的楼梯爬上去,腿开始疼起来。头顶上有一束束彩色的导线,如同神经髓鞘一般,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墙上有霉斑。

她来到一处三角形平台上,揉了揉腿。前方又有三条狭窄的走廊,墙上都挂着挂毯,分别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左边。她眼睛里的屏幕闪出。

她耸耸肩。“让我自己看看,成不?”

左边。

“别急。有的是时间。”她朝右边走去。

停下。

回头。

危险。

她迟疑了。通道尽头的橡木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一个响亮又含混的声音,好像是醉汉在说话。凯斯觉得有点像法语,但分不清楚。莫利走出一步,又一步,手伸进外衣,摸到她的箭枪。她忽然踏进了一个神经干扰场,耳中传来尖啸,好像她箭枪的声音一般。她朝前跌倒,浑身肌肉都松弛下来,眼神失焦,无力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