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990之前 ◇(第2/3页)

青栀难过地摸摸妈妈的脸,“娘......”

吴会萍听见微弱的呼唤,没精打采地掀开眼皮,又合上了。她晕恍惚了。

青栀见吴会萍难受,想给她吃鸡蛋糕,摸摸包,只有馒头,这才想到,那半个省下的鸡蛋糕候车的时候掉了。

青栀于是从口袋掏出栀子花,送到吴会萍鼻子底下。

“娘,闻闻。”她掏出毛巾,给吴会萍擦拭嘴边的米粒。

吴会萍没睁眼,皱着眉头:“嗯?”

“是栀子花儿。”

吴会萍眉眼舒展,牵起唇角:“嗯。”

浑浊恶臭的蒸笼空间里,她闻见了一股奶呼呼的香味。

原来这就是栀子花。

今天是她是第一次闻见,真香。村里没有栀子花,所以吴会萍没见过。

这花儿是城里回来的二姐说的。二姐说,那是一种很香很美的花,香得想把脸埋进去。

怀青栀的时候,大家都说这是个女儿,肚皮小小圆圆,她想,要是个女儿,就叫青栀。

在她的脑海中,栀子花是青色的。没想到是白色的。怎么是白色的呢,白色不吉利啊。

但她还是笑了。这花儿真香,真香,太香了。比她告诉二姐生孩子时闻见的“栀子花”还要香。

她疲惫地扯开紧合的嘴唇,低低挤出声音:“栀子,你要听话。”

青栀赶紧认错,老老实实道:“娘,俺知道了。”

-

青松跟顾弈拿着相机,正要去照相馆洗照片,经过副食店,李阿姨叫住了他:“青松,你电话。”

他牵起唇角,接过听筒:“喂?”

青松算好时间,娘俩到宁城刚好太阳落山。他让吴会萍到了宁城找个公用电话打给他,报个平安。吴会萍当时嘴硬说走不丢的,报什么报。没想到真的打来了电话。

“哥,俺错了。”青栀哭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到宁城了吗?”他皱眉。

“到了到了,那个......那个......”青栀吓得说不清楚。旁边的吴会萍急了,怕浪费时间要多收钱,接过电话赶紧说,“那一百五十块钱......就跟豆子说我拿的,让她别哭了。”

打电话打得跟打电报似的,说完就火急火燎挂了。

青松垂眸,听筒在指尖利落地一转,挂回了拨盘电话机上。再回头,他已敛去无奈神色,云淡风轻冲顾弈一笑,“走,洗照片去。”

-

一下午,青豆都没看见素素。她记得拍照的时候,孟庭翘班回来带素素和于婷婷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吗了。

于婷婷是于雨霖和孟庭的女儿,这丫头有点随妈妈,才七岁就鬼精鬼精的。她第一次看见素素一张肖似孟庭的脸蛋,立马品出了猫腻,一直朝素素摆脸色。

青豆还不知道素素昨天直面于雨霖后怎么说,他容她吗?她会回去吗?

她有点好奇,又有点伤心。难受得像有人卡住她的嗓子眼。

青豆纤细的脚杆支着略显宽大的裤管儿,前后荡着,漫无目的在石板路上来来去去。

夕阳晚风把河面吹出幔帐的褶皱,也吹皱了她的眉心。

看了会落日,素素不在,二哥不在,妈妈妹妹不在,之前挤满温暖的小屋子又安静得能听见寂寞的回声了。

青豆本想预习功课,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于是拉开抽屉,第一次翻起了那本缺页的《饮马流花河》。

天黑时分,青松买了点猪耳朵回来,吆喝了一声:“豆儿!用膳!”

青豆赶紧端出凉粥,青松嫌屋里热,端了张方凳在院子里吃完晚饭。

这锅粥是素素早上给她煮的糖粥。红糖白糖贵,大家煮粥都放糖精,所以不管是白粥还是糖粥,外观上分辨不出来。

青松一口猪耳朵送入口中,筷子快捣,就着咸口喂进了一大口糖粥。

他毫无准备的被齁到了,眉头皱得十分难受。

青豆白他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酸豇豆。

青松失笑,快速吃完揉揉青豆的脑袋,说他走了,今晚不回来了,让青豆和素素别挤一张床,天热。

青豆问:“又住六子哥那里?”

他本来不想说的,又架不住分享的喜悦。他点点青豆的眉心,神秘兮兮地说:“去见你嫂子。”

青豆又惊又喜,来不及多问,他已经侧身穿过那爿院门,灵活地消失在夜色。

青松常去外地进货,经常夜不归宿,所以青豆没有怀疑过。这刻想来,天哪,莫不是她早就有嫂子了,只是二哥瞒她?

青豆想想,最近确实有好多女人用的东西,什么洗发水,什么花手绢,就说呢,他怎么突然对妹子这么贴心。

青豆翻两页书,想想嫂子,翻两页书,想想素素,翻两页书,想想妈妈,翻两页书......又想到了一百五。

哎,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别一走又是好几天,她现在身上只有一毛五分钱。

她突然陷入缺钱的惊恐,脑海里迅速冒出对策:明天要是程青松还不回来,她就去六子哥那里,问他借点钱,要么就问家属院里的阿姨借,她有点信誉的,不至于会饿死。

心里想着,手上已经在反射动作了。

青豆下意识摸到了床板,指尖往里一探,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回来了。

咦?

青豆把书一扔,迅速蹲下身拉起床板——缝隙里压着两张纸/钞,一张灰蓝色的一百和一张菜绿色的五十。两张整钞。

是一百五,却不是她的一百五。

她的那一沓是一百五十六块,里面还夹了几毛钱零钱和五张粮油票。有零有整,最大票面不过二十元,绝不是这么利落簇新的一百五。

青豆捏着这一百五,愣了好久。

这一百五虽然存得漫长,但并不艰难。二哥大方,两手漏财,虽然不挣大钱,但是钱一进一出非常快。他挣到钱的时候,会给她很多生活费。要是钱是酒后给的,他酒醒了还会给一回。青豆只要在后方接住,每天叠叠点点,就能攒很多钱。

孟庭吓唬过她,说别看你二哥现在宠你,以后有了嫂子,你们就是两家人了。青豆嘴上不信,实际有在做储蓄。

虎子一直很羡慕她。他盼着长大,说他想有钱。普天之下,他最崇拜孔方兄。

青豆问他,要钱干吗?

虎子切了一声:“你不懂,你哥对你好,你要什么都有,我连块糖都没。”

才不是呢。青豆吃块糖也要不舍好久。就算有求必应,她也不是随便请求的人。从二哥兜里掏铜子儿,她可舍不得。宁可自己少吃块糖。

捏着这失而复得的一百五,青豆想了好多。

过了好会儿,她的酒窝后知后觉漾了出来。

时间已过八点,于家把门关了。青豆走到院子中央,往二楼望,孟庭房间的灯亮着。

刚刚青豆和二哥吃饭,孟庭跟他们在院子里打了声招呼,手边牵着于婷婷,但没有素素。